第十章 無可奉告
戈壁灘的天氣，毫無規律可言。剛才還是白雲飄飄星漢斜，眨眼間已是漫天黃沙刺骨寒。身在其中，你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尤其是最近，晝夜溫差極具變化導致這種情況更甚。再加上失去星辰的指引，迷路幾乎成了家常便飯，這還是在沒有遇到黑沙暴的前提下。如果遇到黑沙暴，別說人，吉普車都能給你埋了。
“你應該讓他明天一早出發的！”周複正說著，端起搪瓷缸子喝口水。
“時不我待，沒辦法！”鍾大明側耳聽聽外麵的風聲，唯有搖頭苦笑。“方誌國已經拿到指路引，現在正連夜往雪山方向進發。我擔心吳有才的腳程太快，所以囑咐他千萬別跟前麵的隊伍發生遭遇。方誌國見過吳有才，自然不能碰麵。見麵，肯定沒好話的。”
領導間的交流，首先不會象文言文那樣簡單直接。或者，晦澀難懂。也不會象開會時的發言稿，翻來覆去也是那些菜。有的時候，不需要談正事。說著笑著，就能把意思講明白。看似沒說正事，其實正事都包含在裏麵。所以說，這也是一種語言藝術。
鍾大明看看掛在牆上的鍾表，已經是淩晨兩點多。忙站起來，告辭。“廠長！要是沒啥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您也別忙太晚，注意身體。”
周複正揣著手，示意鍾大明坐下。“知道你有心事，我也不難為你。我現在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訴你，也算是對張靈泉有個初步的認識。不全麵，但應該能讓你釋懷。”
“能說嗎！？”鍾大明腆著臉問道：
“沒什麽不能說的，既然這件事情能讓我知道，也就不算什麽秘密。”周複正微微一笑。“我說，大明啊！你一定要記住，真正的秘密，都是帶進棺材裏去的。所以，接下來你將要聽到的，隻是一個說法。至於裏麵的內容是真是假，相信它隻是一個說法就好。”
那年的某天清晨，有牧民在雪線附近發現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這個叫花子模樣的人，就是張靈泉。而與他一起進山的探險隊，全隊悉數失蹤。
按照後來的說法，張靈泉當時是被探險隊強征入夥的。如果真是這樣，自然沒什麽問題。至於能不能考證，就目前而言，已經沒可能了。因為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全都死了。
但有一件事，真的很奇怪。張靈泉被救下山，是發生在探險隊失蹤半年以後。沒救援，沒補給。他獨自一人在接近零下四十度的環境裏，竟然待了半年有餘。期間發生過什麽，外界不得而知。問他本人，也是含糊其辭，隻說不知道自己在山上待了這麽久。感覺，好象沒幾天的樣子。
周複正一邊說著往事，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鍾大明。尤其是說到最後這件事，側重強調的韻味十足。
因為就在一年前，紅旗機械廠也曾發生過同樣奇怪的事情。隻不過，這次的主人公不再是張靈泉。而是非要跟救援隊進趟山的鍾大明，和救援隊的隊長吳有才。奇怪的是，鍾大明好象並不清楚某些事。表現的，象個局外人。
燕山運動，造就當地白雪皚皚的群山。其中最低的一座山峰海拔高度，也在四千米以上。最高的那座山，大約六千五百米五十七米。由於海拔高度的緣故，群山常年被冰雪覆蓋。低溫環境惡劣，空氣稀薄。山中遍布大小冰川裂縫，雪融冰蹋時有發生。
救援隊在返回途中遭遇冰川大麵積塌陷，導致鍾大明和吳有才雙雙失蹤。遍尋未果，救援隊又麵臨大雪封山和補給告終的雙重壓力。無奈之下，剩下的隊員隻得放棄搜救。
噩耗傳回，當時還在主持工作的李書記就此一病不起。先是被送往縣醫院診治，後來又數次轉院。直到現在，也沒回來。
追悼大會辦得格外隆重，由周複正親自上台致悼詞。那天，全場聲淚俱下。狂風呼嘯，大雪紛飛。紅旗機械廠後麵山坡上的衣冠塚，從此又添了兩座。
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事故發生後的一個月，也就是大雪封山十多天以後的某個清晨。幾位牧民兄弟在雪線附近發現兩個穿著軍大衣的雪人，忙趕下山通知正在廠區外圍徘徊的巡邏隊。
等得到消息的醫療隊趕到事發地點，隨後確認兩個雪人是之前失蹤的鍾大明和吳有才。馬上送回廠醫院搶救，均未發現明顯的凍傷痕跡。隻是呈暫時性不明原因的，及不同程度的深度昏迷。蘇醒以後，行動自如。頭腦十分清晰，且手腳靈活。
不管是半個月，還是一個月。失蹤的兩個人能完好無損的回來，絕對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周複正親自去廠醫院探視過數次，隻為確認他倆的身體狀態是否正常。私底下，則單獨約談了當時參加搜救任務的所有隊員。至於雙方說些什麽，外界並不知曉。但凡問及此事，所有被約談的隊員全都異口同聲。
不知道，不清楚。
往事隨風，仍瀝瀝在目。隻不過在彼此的眼中，已然是另一番味道。片刻沉默過後，鍾大明仿佛悟到點什麽。
“明白了！謝謝廠長！起初，我以為子午鴛鴦扣與張靈泉無關。但現在看來，這個東西就是他的！”鍾大明滿臉輕鬆地說著，抓起暖瓶往周複正的搪瓷缸子裏添點水。“一旦確定這個東西是他的，所有人的懷疑也就不存在了！”
周複正擺擺手。“不一定！”
鍾大明一愣。“探險隊出事以後，隻有張靈泉一個人活著。如果不是他，誰能把子午鴛鴦扣帶出來！？”
鍾大明這麽說，是有基礎科學理論的。目前，國內尚沒有精密加工設備。也就是說，金屬盒的加工工藝隻可能來自國外。
而用於鎖閉金屬盒的子午鴛鴦扣，則肯定是出自華夏匠人之手。不用看別的，隻需要聽名字即可。那些沒精研過博大精深的華夏文化的老外，恐怕連子午是啥都不知道。
雖然這屬於中西合璧的產物，但其整體設計理念仍能看出華夏文化的精髓。鎖具和金屬盒完成組合以後，即變成一個整體。從此，再也沒辦法分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