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七點九二
天地鍾神秀，陰陽割昏曉。這句詩，形容當地環境恰如其分。城中，已經亮起萬家燈火。昏黃的路燈，照亮縱橫交錯的大街小巷。明月當空，群星璀璨。而遠處白雪皚皚的群山，依然沉浸在夕陽餘暉之中。峰頂，一片金黃。黑白分別的雲氣纏繞在山腰之間，將輕柔舒展到極致。上方的白雲仿佛是捧著姑娘手中的哈達，正準備獻給自遠方而來的客人。
在吳有才的眼中，這番景象早已變得稀鬆平常。隻是瞥了一眼，便匆匆趕路。既然對方指名點姓找自己，彼此應該是認識的。可是搜腸刮肚，也想不起是誰。直到推開科長辦公室的房門，發現兩個生麵孔。
六目相對，都忍不住一愣。對麵兩個年輕人，和吳有才的年齡相仿。下巴沒有幾根胡子，麵容清新脫俗。身穿灰黑色中山裝，更顯健碩的體格。寬寬的肩膀，厚厚的胸脯。略帶倒三角的身材，把合身的衣服撐得鼓鼓囊囊。
尤其那個戴著黑鏡框眼鏡的年輕人，竟然是一番文縐縐的樣子。跟這位一比，身材如麻杆並自認為學富五車的吳有才更顯磕磣。要身材沒身材，要氣質沒氣質。哪怕一肚子的墨水，也被襯得一無是處。於是，不由地讓人暗暗發狠。改天，咱也弄副眼鏡戴著！
說話的這位，圓臉長身材。鍾大明，紅旗機械廠保衛科科長。見這三位都不說話，趕緊上前打岔道：“吳幹事！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認識！”
戴眼鏡的這位方誌國，方科長，五三七局保衛一科副科長。另一位，沈萬軍，保衛一科的辦事員。禮貌點，也可以稱他為：沈科長！
“歡迎！歡迎！歡迎兩位領導蒞臨我紅旗機械廠指導工作！”吳有才邊客套，邊跟兩位科長熱情握手。順便，問道：“什麽局！？”
咳咳咳！
鍾大明捂著嘴，咳嗽兩聲。“有才啊！我這邊還有點事，需要去處理一下！你先陪著方科長他們聊會兒天，我去去就回！”
什麽事都沒說，咋就跑了！？吳有才忙問道：“科長！你啥時候回來！？”
已經夾起公文包的鍾大明看看方誌國，難為道：“這個嘛……看情況！看情況！”
吳有才剛想再問一句，就被沈萬軍出聲打斷。
“吳幹事！你先坐下！”沈萬軍說著，從黑色公文包裏掏出一摞文件。整齊地碼在桌上，然後看了鍾大明一眼。“大約，一周前……”
“稍等！稍等！”鍾大明連連擺手，也算是緩和一下現場的尷尬氣氛。衝三位點頭示意，匆匆出門而去。
“大約，一周前，我們接到報案。山上村，有兩戶人家無故失蹤。現場勘察，發現一枚七點九二口徑的步槍彈彈頭！”沈萬軍說著，從文件裏找出一張黑白照片遞給吳有才。“鑒定結果已經出來，確認這枚彈頭是從1898年式毛瑟步槍……”
“等等！等等！”吳有才看看照片。“我不明白，怎麽會是你們接到報案！？”
紅旗機械廠隸屬西北局管轄，而西北局又是地方局。由於當地地廣人稀，暫時沒有設立治安管理部門。所以，紅旗機械廠保衛科也負責治安。偶爾，西北局會將當地的案子交由他們處理。待結案以後，直接上報。其轄區內，有大大小小十幾個自然村。而坐落在雪線附近的山上村，也是其中之一。
轄區內的治安問題屬於分內之事，也是正常的公務往來。交接，沒毛病！可問題是，五三七局這個部門是幹嘛的！？就算輔助辦案，起碼要走程序吧！即無公文，又沒有介紹信。上來談案件，啥意思！？
聽明白是怎麽一回事，方誌國點點頭。然後，看了沈萬軍一眼。“吳幹事！考慮到這種老式步槍在你們當地極為少見，我們決定暫時封鎖消息。你懂得！”
考慮到這是涉槍案件，吳有才更不敢大意。“方科長！不管是找槍，還是找人！規矩，咱不能少嘮！你們拿不出介紹信，免談！”
沈萬軍一拍桌子。“吳有才！你什麽態度！？”
吳有才也沒客氣，歪著頭問道：“沈科長！你想幹嘛！？”
方誌國擺擺手。“吳幹事！案情哪，你剛才也都聽到了。我們這次過來，不是找你幫我們查案。主要是，想跟你打聽一個人！這點小事，應該不需要介紹信吧！？”
吳有才端起搪瓷缸子喝口水。“原來是這事，怎麽早說！？行吧！你們想打聽誰！？”
“張靈泉！”沈萬軍說道：
吳有才一愣。“誰！？”
方誌國轉頭看看門口，補充道：“老張頭！”
老張頭，張靈泉，原三號倉庫的一名保衛人員，現已正式退休。經組織審查批準，原則上同意他離開紅旗機械廠。也就是說，他人已經離開半年左右。而山上村的失蹤案，則是發生在一周前。時間，完全對不上！
吳有才掏掏耳朵。“你們要找老張頭，我沒聽錯吧！？”
方誌國斜靠在辦公桌前，揣著手。“我聽說，你和張靈泉的關係一直都不錯！談談，他的情況吧！”
吳有才也沒糾結，隻是歎口氣。“老張頭這個人，很簡單的！不識字，又不善言談。為人低調，平時少出門。種個小菜園，基本實現自給自足。不抽煙，不喝酒。話不多，沒愛好。如果不是因為工作需要，你甚至都想不起來廠裏還有他這麽個人！”
方誌國很隨意地聽著，偶爾扶著脖子轉兩圈。咯嘣咯嘣幾聲，整個人都放鬆不少。“我聽說你負責各個倉庫的安全保衛工作，而張靈泉又是三號倉庫的看門人。你們平時來往，都是因為公事！？”
“不是因為公事，還能因為啥事！？”吳有才重重嗯了一聲。“說實話！你別看老張頭工作這麽多年，一個朋友都沒有……”
“可是！”方誌國問道：“老張頭離開紅旗機械廠那天，是你給他送得行吧！？”
“我給他送個行，咋了！？”吳有才一皺眉，道：“給他送行，犯法嗎！？真是奇了怪了！兩件事，混一塊說！你們到底是問案子，還是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