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狐思篇 十五
朱爾旦見狀卻不以為然,輕哼譏笑,此處放榜所在,乃是陵陽城縣衙所在,朱爾旦此時心智全然不似先前,“哼,你能做出什麽,難不成你想要從這官府所在傷我不成?”
“你!”楊大年沒想到朱爾旦竟然全然不懼,此時一眾看榜圍觀人群間楊大年掏出匕首,遂也不再繼續看榜,而是圍於楊大年身側。
得見被楊大年掏出短匕威脅之人是朱爾旦,圍觀人群立時變得沸騰,“楊大年,你快放下匕首,你,你這是……”
“住口!老子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你說我會做出什麽!”楊大年此時聽聞圍觀人群都一邊倒的向著朱爾旦說話,早已是惱羞成怒,氣急之下匕首徑直的向著朱爾旦刺去。
朱爾旦也不曾想到這楊大年竟然真的會惱羞成怒傷及於自己,此時再想躲避已是來不及。
慘叫之聲響徹於人群,朱爾旦聽聞慘叫之聲才緩緩睜開雙眸,摸索了幾下自己的胸膛,未曾感受到疼痛,才連忙去尋楊大年,卻見楊大年此時被一襲青衣模樣反擒手腕,壓倒於足下。
“是你,青鳳姑娘。”朱爾旦雖然被陸判換了心,但是那些記憶神智卻依舊存在於腦海之中,青鳳的倩影無時無刻不於朱爾旦腦海之中回蕩,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先前朱爾旦因為心智愚鈍的關係,並未感覺到自己所娶之妻是那樣的醜陋,今日再見青鳳,使得朱爾旦越發感覺到自己妻子的麵容是如何的醜陋。
長久未曾而見,令朱爾旦更加思念於青鳳,忽自一種想法自朱爾旦心底萌生,如若可以娶到一個同青鳳這般美色女子,該多麽的好。
朱爾旦因為想的出神的關係,不由得注視著青鳳,青鳳被朱爾旦這定定的目光所注視著渾身不自在,不由得那握著楊大年的手也鬆開了,楊大年見青鳳將自己的手鬆開,見青鳳神情錯愕,猛然用身子撞向青鳳,而後彎腰將匕首撿起,指向四座鄉鄰,大聲喝道:“不想死的快給老子讓開。”
四座圍觀鄉鄰見楊大年手持短匕,不想被楊大年所傷,立時讓開了一條道路,楊大年瞅準機會奪路而逃。
青鳳被楊大年這猛然一撞也身形不穩,回過神來之時楊大年早已不見了蹤跡,“青鳳妹子,你無事吧。”
燕赤霞此時自人群之中擠入,上下打量著青鳳,見青鳳並未受傷,遂長出了一口氣,“方才我還未反應過來你便入到此中。”
“燕兄。”朱爾旦見燕赤霞,後俯身行禮,而後朱爾旦麵容之上盡是落寞神情,畢竟終日於青鳳身旁的並不是自己,而是燕赤霞。
燕赤霞聽聞朱爾旦一語輕喚,沒有過多理會,而是拉了拉一旁的青鳳,示意令青鳳靠向自己,但是燕赤霞那滿麵的厭惡卻是難以掩飾的,朱爾旦不知燕赤霞為何會麵生這等神色。
“走吧。”燕赤霞又用力輕拉了一下青鳳的衣袖,青鳳臂膀受力,而後再無半分難言,回首望了一眼朱爾旦,還未等言語便同燕赤霞自人群之中消失。
朱爾旦惆悵若失,隻感覺自己的心跳都不再那樣用力,腦海之中盡是青鳳的一抹回眸。
青鳳與燕赤霞自人群之中而去,青鳳自是注意到了燕赤霞那難掩的厭惡神色,遂問道:“兄長,你方才何故擺出這般臉色?”
“怎麽?”燕赤霞聞言冷冷而語。
“沒有怎麽,就是感覺,對於朱公子而言,不太好。”青鳳咬了咬朱唇,不由得又回頭看向那正圍滿人群之處。
“對他感覺不太好,我還感覺不太好呢。”燕赤霞突自嗆聲而起,但是隨即便意識到了自己並不該這樣,遂將神色歸於尋常,輕歎了一口氣。
“我知道,兄長是因為陸判的緣故,才會對朱公子有所成見,但是你可曾想過,朱公子是無辜的。”雖然青鳳甚是覺得陸判為朱爾旦換心有失公允,但是那皆是陸判的一廂情願之舉,朱爾旦也並無辦法。
“我倒不覺得他無辜,他若是不願受得這聰慧的心智,自然可以令陸判將他原來的心髒所換回,而此番他卻選了接受,無辜嗎?”燕赤霞話語之中盡是嗤之以鼻的不屑語氣,於燕赤霞所看來,朱爾旦與陸判並無任何差異,不然朱爾旦也不會選擇接受陸判所換的心髒。
青鳳聞言啞口,但是人心本就是貪婪的,即便深知那並不是自己所該擁有之物,但是又有幾人能夠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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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縣衙東牆之外,朱爾旦得見眾人對於自己的態度轉變,便知道發生了什麽。
金榜題名固然是人生一大喜事,但是此時的朱爾旦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朱爾旦此番隻感覺到無盡的孤獨,無人可訴說,朱爾旦本想對青鳳分享自己的喜悅,卻奈何青鳳被燕赤霞所拉走,頭也不回的便走了。
身旁盡是嘈雜之聲,但是卻無一句得以入到朱爾旦的耳中,朱爾旦隻感覺這偌大的陵陽城之中,除了孤獨相伴,再無他物,忽自一種想法自朱爾旦腦海之中浮現,朱爾旦從未有過這種感覺,朱爾旦甚是懷念先前那生活,雖然心智愚鈍,但是終日還算是無憂,也無需去思細過多的事情,難得糊塗,今日朱爾旦算是深有體會。
“小姐,今日為何會來到此處。”一語低語自朱爾旦身後傳來,朱爾旦不自主的回頭查看,但是這回頭一望,卻再難忘卻這一望所見。
女子模樣入到朱爾旦眼底,隻見麵若珍色,明眸皓齒,綾羅綢緞的奢華羅衫著身,但是滿麵珍飾卻難掩那眉宇之間的憂愁神色,聽的一聲輕歎入耳,輕歎之聲低微,卻極盡哀怨。
“如若孫郎依在,隻怕今日這金榜之上也會有他的題名吧。”女子話語輕柔,忽自猛然咳嗽起來。
“小姐,你怎麽還記掛著那混帳東西,害的小姐這般地步,非但毀了名聲,還氣壞了身子。”女子身旁的丫鬟連忙輕輕拍打著女子的背脊,好似想令女子順順氣。
女子咳嗽了片刻,止咳後長出了一口氣,擺了擺手,“好多了。”
“小姐。”丫鬟聲音故作,“你說,你怎麽還記掛著那混賬東西,自己死便死了,還得害得小姐這麽苦。”
女子麵容含笑,“孫郎不過是不能接受名落孫山罷了,對我而言也是好事,這等打擊都受不得,我也幸得沒嫁入孫府之中。”
“混帳東西。”丫鬟附身罵道。
女子輕笑著搖了搖頭,“莫要這樣罵他了,人都已然去了,又何必再詆罵於他,怎麽說,我也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聽聞至此,朱爾旦立時想起眼前所見的女子是何人,畢竟有關於這女子之事早已自這陵陽城之中傳遍,這女子名為吳沐蓉,本是當朝吳侍禦史的嫡女,父親乃是當朝權臣,掌管著稟報禦前司刑之事,所以深陷囹圄之人的生死全都歸於他的言語,也正是因為如此,這吳家於陵陽城之中也算是聲名顯赫。
而這吳沐蓉芳齡十九,早已到了婚配的年紀,但是一般人家這吳侍禦史卻瞧不上眼,隻得千挑萬選,才選了兩家還算是門當戶對之人,第一家的兒子,在婚約前的三個月便投河自盡了,原因至今未明。吳侍禦史並不希望自己女兒耽誤閨中,遂又選了另外的孫家,那孫家乃是這陵陽城的商賈大富,其子也心懷登堂入室拜官為相的胸襟,遂一連參加了數載的應試,卻不曾想連鄉試都不曾過,孫家兒郎一氣之下便選擇白綾繞頸,自縊於家中。
有了這兩件事,那些與吳侍禦史門當戶對之家自然也不願令自己的兒子再去婚娶吳沐蓉,縱使吳沐蓉容貌絕色,也耽擱於閨中。
今日正是這鄉試開榜之日,吳沐蓉不由得心思孫郎便來到這布告欄之前,來以解相思。吳沐蓉身旁的丫鬟自是注意到了朱爾旦正在盯著自己家小姐,遂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小姐,這裏人多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丫鬟言罷還不忘斜眼瞟了朱爾旦一眼,眼眸之中盡是不以為然的神色。
“如意,再待一會吧。”吳沐蓉眼眸之中盡是淚意,睹物思人,雖說她並未下嫁於孫郎,但是情義之說又怎可輕易便被磨滅的。
“小姐,那家夥不懷好意的看了你許久了,我看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名為如意的丫鬟故意抬高了聲音,定定望向朱爾旦。
朱爾旦與如意一對視,便知道如意口中所說不懷好意看著吳沐蓉的便是說的自己,“姑娘可是說的在下?”
此時有了功名著身,朱爾旦的腰板也變得硬了起來,稍稍上前,俯身行禮道:“小生,朱爾旦,見過吳小姐。”
吳沐蓉聽聞朱爾旦一名,而後猛然看向布告欄,卻見金榜之上舉人之名正是朱爾旦,吳沐蓉於陵陽城之中自然聽過朱爾旦之名,但是也盡是關於朱爾旦如何愚鈍之說,不曾想今日得見,朱爾旦生落的也算是眉目清秀,此番彬彬有禮,但是最為重要的便是這朱爾旦乃是這陵陽城之中新晉的舉人。
“如意,還不快向朱舉人道歉。”吳沐蓉看向身旁的如意,對著如意使了一個神色。
如意雖然百般不情願,但還是不得違抗吳沐蓉的意思,隨後緩緩踱步上前,甚是敷衍的屈身,而後嘴角輕抬,話語低微,道:“奴婢給朱舉人賠罪。”
“無礙的,無礙的,如意姑娘也是心係吳小姐,可以理解。”朱爾旦含笑而語,但是卻又不知該怎樣繼續說下去,雖然朱爾旦對吳沐蓉心生好感,但是表現太過便是唐突,若是不曾表現,隻怕吳沐蓉會冷落自己的心思。
兩難之下,朱爾旦稍稍陷入沉思,但是就是這短暫出神,吳沐蓉與如意早已不見了身影,徒留下錯愕的朱爾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