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潸瑟篇 九
小倩越發思索，便越發感覺到恐懼，身軀顫抖的幅度變得更大。
而姥姥卻很是享受小倩這般恐懼的模樣，好似唯有恐懼才能令自己的恐懼稍稍削減，或許於姥姥看來，小倩的恐懼與自己相比，並不值得相提半分。
姥姥緩步行至小倩身旁，將小倩的下顎鉗住，用力的將小倩的頭顱抬起，小倩的視線立時被抬高，看見了自己此生再也不想見到的麵容。
“既然黃幽的本領比你高強，為何那臭劍士不曾傷你。”姥姥的笑意已經近乎於有些邪魅，令小倩竭力的想要將目光移至一側。
“姥姥，此番事態我方才便想要稟告於姥姥，但是卻不得明言，生怕被他人曲解認為是我為了脫罪而嫁禍於他人。”阿珠的此番話語一出，令小倩得以清晰的感受到姥姥那捏著自己下顎的雙指又用力了些許。
小倩疼痛難忍，清淚自眼眸之中流出。頗為溫熱的清淚自小倩的麵龐滴落，落於姥姥的手指之上。
不知緣何，姥姥竟然再觸及到小倩的清淚之時，竟然身軀也為之稍稍顫抖了一下，但是幅度甚小，小到處於身前的小倩都不曾有所感受。
姥姥緩緩自小倩的下顎處移開，望著梨花帶淚的小倩，姥姥的神色雖然沒有半分變化，但是語氣全然不似方才的語氣，道：“我希望你這孤魂野鬼能夠知道，是誰人救下了你那被拋於山野之中的屍身。”
雖然小倩甚是不願承認，認為姥姥想借助自己的屍身來要挾於自己，以此達到迷惑青壯男子的目的，但是姥姥所說的終究是事實，容不得小倩不承認。
“如若不想落得挫骨揚灰，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場，我希望你能夠乖乖的聽我的話，先前之事，無論出於何種緣由，那臭劍士不曾上你，我可以既往不咎，隻是希望你能夠明白，背叛我，絕對不是你想要得到的下場。”姥姥沉聲發出一聲鼻息，而後揚了揚手，道：“都起來吧，外敵當前，也不是此番言罪之時，我隻是希望諸位能夠清楚，如若不得采集足夠的青壯男子的足底精血以此來完成那位大人所安排之事，不單單是老身，諸位都會落得同樣的下場。”
或許是因為姥姥的此番話語有些沉重的緣故，整個地宮之中都顯得格外寂靜，除卻懸掛於牆的火把，發出劈啪的燃燒聲外，便再也聽不得任何聲音。
“好了，我等也該去會一會那臭劍士了，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能吃幾碗飯。”姥姥話語極盡輕蔑，好似依仗其千年的道行，全然不曾將燕赤霞那等肉體凡胎看在眼裏。
“夏初，你，是否要去？”姥姥的話語突然變得有些詢問的意味，問及坐於身旁的黃衫女子。
名為夏初的黃衫女子聞言稍稍挑眉，與姥姥的目光相對，全然不在意的說道：“罷了，不去了，一介凡夫俗子，自不是姥姥的敵手。”
不知為何，夏初的語氣之中有一種凡事都不得看入眼的慵懶意味，如同被千百年的年歲給磨沒了性子，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致。
“對了，姥姥，還有一事，方才因為太過緊張的緣故忘了同姥姥稟告。”黃幽一語令端坐於姥姥下座的夏初將目光移向黃幽身上。
“何事。”姥姥問道。
黃幽輕吞了一口唾沫，有些心有餘悸的說道：“方才我同那臭劍士交手，本有製敵之機，那臭劍士被我的魅惑之術所勾住了神識，動彈不得。但是沒曾想被一名女子所救，雖然我在那女子身上並感受不到任何靈力，但是其既然得以抵抗我的魅惑之術，便足以說明其並非常人。”
姥姥聽聞黃幽此言，也不禁陷入了片刻的沉思，“你既然感受不到她的靈力，便說明要麽她便是凡人，要麽便是強大到可以隱藏靈力，她足以抵抗你的魅惑之術，我想除卻巧合原因之外，她並非常人。”
姥姥原本想要前去會一會燕赤霞的念頭也隨之有些動搖，立於長階之下的姥姥陷入了些許沉思，片刻過後，姥姥沉吟道：“小倩，你且再去會一會那臭劍士。”
“姥姥，我。”小倩本以為今夜之事便同自己再無關係，但是再次聽聞姥姥的話語，小倩整個人都為之發顫，燕赤霞是如何同黃幽相搏，小倩自是看得清楚，而燕赤霞又緣於何故不曾傷及自己小倩也是不知，但是方才放過，不代表接下來也會放過。
小倩鮮白的皓齒微微露出半分，咬住了自己的下唇，麵容之上盡是難色。
姥姥自是看清了小倩這般神色，知曉了小倩自是因為懼意，“怎麽，你害怕那臭劍士？難道你就不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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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此一役，雖然燕赤霞並沒有被黃幽所傷，但是所消耗的體能也是巨大的，更何況人在緊張的情形下，所耗費的體能定是尋常的數倍。
燕赤霞將腳踩於下階石階之上，揉捏著有些發酸的小腿肚，頭頂之上便是一輪明月高懸，月光映照於破舊的飛簷之下。
“我可以坐在這裏嗎？”輕柔話語入耳，卻還是令燕赤霞的身軀為之稍顫。
來者自是青鳳，燕赤霞並沒有做出回答，而是頷了頷首，算是應允。
青鳳見燕赤霞頷首應允，遂坐於燕赤霞左側的石階旁，但是卻並未緊挨著燕赤霞，不知為何，青鳳還是自內心之中想要同燕赤霞避免直接的接觸，雖然先前自己已於其懷中睡了多日。
“謝謝你。”或許是燕赤霞並不希望氣氛自此沉默下去，燕赤霞先行開口。
青鳳也不曾想過今夜的第一語作談會是這樣的開場，但還是微微側目，轉麵望向燕赤霞，稍稍含笑，“謝我什麽？謝我救下了你？當日若非你也未曾多加思索的救下了我，自然不會有今日的道謝。”
於青鳳而言，自己無非隻是做了一件無關緊要之事，燕赤霞聞言稍怔，但是片刻之後便將頭抬起，看著懸空的明月，沒有再繼續言語。
青鳳也並不想將這番靜默破壞，遂也沒再繼續同燕赤霞作談，而是同樣的看向燕赤霞所看向的方向。
雖然此時青鳳的內心之中頗為迷茫，那些前塵舊憶都已記不得，但是於燕赤霞身旁卻有一種甚是令自己心安的感覺，好似這種感覺之前也曾存在，隻不過守護於自己的卻並不是燕赤霞。
正當青鳳有些稍稍犯困的打了打哈欠時，兩人身後的石階之上的大殿之中卻突然傳來一聲恐懼的尖叫之聲，緊接著便是伴隨著寧采臣跌跌撞撞的破門之聲，“你，你不要過來。”
青鳳與燕赤霞未做任何遲疑，相視之後燕赤霞單手撐地而起，青鳳比之稍稍慢了些許，石階距離正殿的大門並不算太遠，當燕赤霞疾行了數步之後，便見到了神色慌張的寧采臣，未等燕赤霞相問，寧采臣便先行躲在了燕赤霞的身後。
燕赤霞得以清晰的感受到那握住自己衣角的手顫抖的厲害，埋於自己背後的頭，以及勉強伸出抖動著直指於正殿的手指。
青鳳得見此般情形，也未曾遲疑緩步向著正殿行去，青鳳打起了萬分注意，忽然自正殿的門後探出一顆頭顱，眉眼清雋，無半分塵埃相染。
“小倩姑娘，你怎麽。”來人正是小倩，青鳳含笑搖首，回眸看向躲於燕赤霞身後的寧采臣，“寧公子，是小倩姑娘。”
“我知道。”急促之語入耳，寧采臣不敢直視於小倩，遂看向燕赤霞，“燕兄，你不是說她是。”
燕赤霞伸手攔阻了寧采臣將要出口的話語，“小倩姑娘，二次而至，可是有要緊之事。”
小倩聞言片刻未語，麵容之上的難色卻令眾人都瞧得清楚，小倩好似是下定了莫大的決心一般，長出了一口氣，而後緩緩說道：“我知道諸位並非尋常之輩，但是這蘭若寺也絕非眾人久留之地，諸位還是快些離去吧。”
燕赤霞輕蔑而笑，短笑過後道：“正是因為此地不尋常，我才會來到此地，我見小倩姑娘心地純良，才不會像對待尋常妖物那般對待於你，若是你真的有心助我，那便莫要再繼續為虎作倀。”
“可是，你們並不是那夜叉的敵手。”小倩急促而語，神情緊張。
“夜叉？”眾人聞言詫異，燕赤霞稍稍向前踱了幾步，隨即問道：“此等妖物我隻是同我師父口中聽到過，你是說這蘭若寺之中有夜叉存在？”
燕赤霞的神情也突自變得緊張開來，若是小倩所言是真，那麽自己也絕非夜叉的敵手，畢竟夜叉一族身形健碩異常，力大非凡，但是夜叉一族生性隱遁，且喜群居，若是這蘭若寺之中真的存於三兩隻，隻怕絕非自己一己之力所能抗衡的。
然而正當燕赤霞陷入稍稍沉思之時，一陣刺目的陰風刮湧而起，令眾人都不得將眼睜開，“小倩啊小倩，做的甚好，你終究是將他們都引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