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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狐珖篇 二十二

  聽聞母親的斥責,曹子建才得知原來昨夜的春宵秋月並不是夢,但是此時曹子建內心之中百味陳雜,那種錯愕,自己所見之人,真的是甄宓嗎?如同夢寐所求之事忽自成了現實,那種不適應的感覺,令曹子建甚是有些難以言語。


  卞夫人見曹子建立於車架之上,胸膛裸露於外,而圍觀眾人越發的多了起來,不由得越發惱怒,“來人,快些將侯君架回去。”


  “不用,我自己會走。”曹子建隨意理了理自己的衣冠,撿起長衫,搭落於肩膀之上。


  “既然會走,那麽就快些走,你父王的臉麵都被你丟光了,我看你一會如何向你父王交代!”


  烈日當頭,灼燙的青石板化作煎鍋一般,無人願意踏足於此之上,但是遠遠而亡,丞相府前一人正跪於此,脖頸處火辣辣的灼燙感已經漸漸變得不如先前那般刺痛,或許是因為於此曬得太久的緣故。


  “夫君,要不,算了吧。”卞夫人終究是沒有忍住自己的惻隱之心,想要替曹子建求情而問道。


  “算了。”曹孟德望著殿門之外所跪倒於地的曹子建,急切的怒意自心底而起,這種怒意皆是源於對於曹子建的信任頃刻坍塌的緣故,曹孟德本以為曹子建方方助合肥守軍退敵,已經再也不是肆意妄為的脾性,然而一切都是曹孟德以為。


  卞夫人聽聞曹孟德的二字輕喃,不由得悄然出了一口氣,認為曹孟德會同往日那般,就此饒恕過曹子建。


  然而瓷器碎裂之聲響徹殿內,曹孟德猛然起身掃落自己麵前的茶具,大口喘著粗氣,“我放過了這廝,誰人又去勸洛陽城中的百姓來放過我曹孟德!誰人又去勸鎮守金門的校尉來放過我曹孟德!”


  卞夫人望著曹孟德這般惱怒之色,不敢繼續勸慰,隻得旁敲側擊的問道:“那夫君想要如何處置建兒?”


  曹孟德長歎一聲,揉了揉有些發痛的脖頸,“若是這小兒不明白我為何令他隨我來洛陽也就罷了,這才幾日光景,就本性暴露,罷了,這大魏或許他並無繼承的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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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倒於殿門之外請罪的曹子建隻感覺咽喉處仿若被火烤一般,大汗淋漓,衣衫早已濕透,膝蓋處已經被炙熱的石板燙的發紅。


  然而曹子建卻並不後悔昨夜所做之事,即便那真的是一場夢。


  忽自清風而過,曹子建再也感覺不到方才的炙熱,清涼之意彌漫周身,曹子建權然當做是天公憐惜於自己,不忍自己受得如此苦楚。


  直至時至臨近傍晚時分,負責傳令的侍衛自殿門之中而出,快步行至曹子建身旁,俯下身來,輕聲說道:“侯君,且快快回去吧,丞相,還有要事要處理,特命我前來稟報。”


  曹子建望著關合的殿門,長出一口氣,自己父王命人向自己傳達此話,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他並不想見到自己。


  “謝父王恩。”曹子建叩首行禮,隨即緩緩站起身來,因為跪拜的時間頗長,導致行走時雙足一瘸一拐。


  丞相府的高台之上,曹孟德與卞夫人皆負立於此,曹孟德神色凝重,卞夫人望著逐步離去的曹子建,不由得掉起了眼淚,長袖掩麵,哽咽的說道:“夫君,妾身有一事相求。”


  “隻要不是求我收回成命,我都答應。”曹孟德也為之輕歎,這是曹孟德最後所能做的妥協。


  “留,留子建一命。”話語而出,卞夫人哭泣的越發悲切。


  “夫人這是何話,我不過是未立子建為世子,可我並未有想要取下他性命的意圖。”曹孟德因為方才氣急的緣故,並未立時領會到卞夫人的話語用意。


  “夫君,子建子桓皆是妾身所生育,但是這兩個孩子的脾性全然相反,子建雖然生平貪歡,但是心性純良,然而子桓雖然平日裏盡是一副隱忍之色,但是畢竟是我所生育的兒子。”


  曹孟德聞言暗自頷首,望著步履蹣跚的曹子建,“日後究竟會發生什麽,我等於此預測也於事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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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月光景得過,洛陽城中並未有任何要事所發生,但是這也是眾人在未得知曹孟德所頒布的詔令之前。


  隨著曹孟德所頒布的詔令,這場世子之爭已然落下帷幕,以曹子桓奪得世子之位而告終,雖然曹子建表麵之上看似堅毅,但是在得知此事之後內心還是無盡的落寞。


  一夜春宵換下了那看似已經到手的世子之位,然而曹子建內心之中卻並無半分悔意,雖然曹子建甚是想要得到那世子之位,想要得到這繼承大魏的權利,但是曹子建所更想要得到的,卻是……


  曹子建不敢再繼續想下去,那一夜春宵已經是曹子建所不敢奢望之事,而長久相伴於身側,更是曹子建不敢奢望之事。


  但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再想改變也是全然沒有了可能,曹子建現在所能做的,就是極盡可能的去接受。


  “如若青鳳姑娘於我身側,恐怕我便不會犯下這等錯誤了吧。”雖然曹子建稱呼此事為錯誤,但是內心之中卻全然不以認同,念及青鳳,百味陳雜滋味自心頭湧現,“不知道青鳳姑娘現在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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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朝堂而歸的曹子桓滿麵狂喜之色,盛極的喜悅之下,也宣告著自己終於不用再過那提心吊膽的日子。


  歸於府邸之後,曹子桓先尋得便是郭女王,畢竟能夠扳倒曹子建,郭女王絕對是首功,雖然曹子桓並不知道郭女王是如何做到的,但是於曹子桓看來,一切都已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郭女王真的做到了。


  “夫人,夫人。”曹子桓狂喜推門而入,“父王已經冊封我為世子,夫人可為首功啊。”


  “夫君這番話就生分了,為夫君分憂解難,難道不應該是我作為夫君最為親近之人所應該做的事情?”郭女王聞言也甚是大喜,這說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沒有白費,畢竟相助曹子桓登的世子之位,也就意味著自己得以權傾天下。


  但是,一個問題也隨之浮現,對於郭女王而言甚是重要的問題,因為他日曹子桓登得大位,而後位隻有一個,郭女王現在所需考慮的便是後位的歸屬,畢竟郭女王還有一個甚是強大的潛在對手,那便是甄宓。


  情形甚是相似,似極了曹子桓同曹子建,郭女王現在所能做的便是沉下心來去等待,等待著甄宓同曹子建一般,犯下錯誤,犯下曹子桓所不能容許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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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一切都看似塵埃落定之時,曹子建也逐漸死了心,喪失了想要翻盤的心智,曹子建終日飲酒度日,想要以此麻痹自己那早已是破敗不堪,受不得半分刺激的神經,當然,此種事態也正是曹子桓所希望看到的。


  然而,一件事的發生打破了看似歸於平靜的魏國。


  蜀將關雲長水淹七軍,將樊城守軍盡數圍困於樊城之中,生擒於文則,斬首龐令明。樊城危在旦夕,曹孟德因為此事頭疾也逐步加劇,然而此時的曹孟德卻忽又念及了自己的兒子,曹子建。


  曹孟德需要為曹子建尋得些許功績以此傍身,雖然近日裏曹子建的種種事態皆被曹孟德洞悉,但是曹孟德還是命中書省擬了一紙詔書。


  身負曹孟德詔書的使者快馬加鞭向著曹子建的府邸而去,畢竟軍情緊急,早日出兵便可早已解除這等燃眉之急。


  但是令曹孟德的使者所不曾想到的則是,當他來到曹子建的府邸之前,卻被侍衛所攔下,如若是僅僅攔下詢問,倒也作罷,畢竟也能得以理解,但是令曹孟德的使者所不能理解的便是自己竟然會被拒之門外。


  原因甚是簡單,臨淄侯曹子建身體抱恙,早已不見客。曹孟德的使者聞言頗為惱怒,畢竟隔門而聞的生平歌舞之聲早已傳入到了曹孟德的使者耳中,試想一個身體抱恙之人又怎會不養病而宴客行樂?

  “這是丞相的詔令,我耽擱不得,閣下耽擱不得,侯君更耽擱不得。”曹孟德的使者此言一出,立時有了成效,一眾侍衛皆是麵麵相覷。


  片刻過後,一名侍衛起身而入,不多時而出,道:“使者大人,請進吧,侯君有請。”


  曹孟德的使者聞言才稍稍出了一口氣,遂快步來到了正堂之中,聲樂雖然悅耳,但是此時也絕對不是享受之時。


  曹孟德的使者道明來意,隨後將詔書呈上,誰知此時醉意酩酊的曹子建哪裏還有心思去閱讀詔書,一把將詔書打落在地,畢竟於曹子建看來,曹孟德既已作出了傳位於曹子桓的決定,他們二人的父子情分早已蕩然無存。


  “此時倒想起我來了,哼,送客!”


  曹孟德的使者自是不肯就此離去,曹子建也毫不顧忌此人的情麵,命侍衛將曹孟德的使者連推帶搡的推出府邸之外。


  隨著府門沉重的關合,曹孟德的使者長歎一聲,但是卻也無奈,現在所能做的便是如實的向曹孟德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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