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狐珖篇 二十一
四匹駿馬不曾想過自己竟然會被深夜之中牽出,車架之上用於包裹的金黃布匹之上盡是刺繡花紋,此等刺繡花紋,若非是帝裏天家,尋常百姓用之便是死罪。
曹子建不知甄宓為何想要尋這等馬架,但是此時醉意襲腦,曹子建也再也顧不得細索甄宓此番的緣由,而郭女王又有何種理由可尋,她的目的隻是為了讓曹子建犯錯,犯下不可彌補的錯誤。
曹子建牽出馬車,馬匹嘶鳴之聲好似在抱怨著深夜還要被人牽出。曹子建輕喚一語道:“嫂嫂,久等了吧,此間風大,快些入到車架之中避避夜風。”
郭女王聞言緩步坐於馬車之上,細細摸索著這車架之中的布置,此中華貴無比,郭女王突然甚是向往這種生活,朝台暮省,隻是不知何時才可名正言順的坐於這等王室出行的馬車之上。
“我許久未來過許都,不知可否勞煩叔叔帶我於這許都之中遊曆一番。”郭女王輕言細語,麵容之上也浮現出些許難色,“不知叔叔此舉是否會令叔叔感到難做,如若是,便……”
郭女王言語未盡,曹子建卻早已將馬鞭揚起,清脆的抽打之聲隨著一聲高亢的馬嘶之聲於這寂靜的夜空之中響徹,八蹄作響,曹子建所駕馭的馬車便於這許都之中的司馬道之上疾馳飛奔而起。
郭女王緩緩站起身來,於馬車之上將手張開,疾風襲的郭女王並不能如尋常那般將眼睜開,“叔叔,我好開心。”這卻是郭女王內心之中最真切的話語,畢竟這等無拘無束的生活又有何人不曾向往,但是隨之一種莫名的失落之情絳染郭女王全身,郭女王知道,這種生活並不屬於自己,而曹子建之所以會這樣做,也不是因為自己,隻是因為自己的麵容。
“喜歡就好。”曹子建輕言含笑,又加大了些許抽擊馬臀的力度,馬架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
這等馬蹄清脆的踏擊之聲早已令於司馬門鎮守的侍衛發覺,待曹子建所駕馭馬車鄰近司馬門之時,侍衛連忙上前查看,發覺卻是王室出行的馬車,遂不敢怠慢,忙俯身行禮。
郭女王欣然接受了侍衛的朝拜,好似這一切本就該是她所應受的。
而侍衛細看之下,卻發現馬車之上並不是王室成員,而是臨淄侯曹子建,怒意立時自侍衛心底泛起,不曾想這臨淄侯竟然會這般大膽,罔顧曹公所頒布的法令,非但犯下這宵禁之罪,而且擅闖王宮之中,並擅自駕馭王室出行所用的馬車,還飛馳於這司馬道之上。
此事若是被曹公所知,曹子建必定會遭受到甚是嚴苛的責罰,然而曹子建畢竟是曹公的嫡子,他不會死,但是此事若是被曹公所知,自己鎮守這司馬門失職,自然會是死罪一條。
當務之急,便是阻攔下曹子建,不得再任由曹子建這樣肆意妄為。
“侯君,你這樣做,可是將曹公的法度置之於無物?”司馬道守衛言語之中滿是怒意,畢竟曹子建此舉早已將自己牽連於內。
曹子建並未理會侍衛的責斥之語,而是依舊神態淡然,道:“開門。”
“侯君,莫要胡鬧了,此番若是侯君可收手,我還可當作今日不曾見過侯君,若是侯君繼續胡鬧,莫怪末將無理了。”侍衛神情不卑不亢,依舊俯身勸告道。
曹子建聞言冷笑一聲,緩步自車架之下行出,卻見一道寒芒自夜空之中浮現,方才勸阻曹子建的侍衛甚是不相信曹子建竟然會出手相傷,侍衛捂著自己的脖子,不可置信的癱倒於地,鮮血的血流如同赤色長練一般,沁染於這司馬門之下,使得那朱門之上又平添了些許妖異之色。
“開門,誰人若是還敢繼續囉嗦,當如此人!”曹子建怒喝一語,其餘一眾侍衛自是不敢阻攔,連忙將司馬門大開,待曹子建駕駛著王室出行的馬車疾馳而去,旁側一名侍衛滿麵悲恨,今日的曹子建如同往日所見的截然不同,暴戾之情浮現於麵。
“明日,明日我必將此事告知於曹公。”侍衛看著被曹子建所斬之人,畢竟數載同袍之情,自己絕不會允許他死的如此不明不白。
“曹公,曹公不是去了洛陽了嗎?”旁側之人聞言一愣,遂道。
“那便待曹公回來之後,我自會將此事通秉。”
百步絕塵出金門,一曲紅綃別離恨,曹子建此時隻感覺自己腦海之中昏昏沉沉的,雖然有自己的意識,但是卻又不得左右自己的身軀,這種感覺無從言語。
曹子建雖腦生醉意,卻深知自己方才所犯下了彌天大罪,隻不過腦海之中卻並無半分悔恨之意,一切皆是因為流凝所施的咒法。
車架行於金門之下,曹子建才將馬車停歇,雖然直至此時,郭女王所行計策已經成功,她自可脫身而去,但是她卻還有自己的私心,便是想要使得曹子建對於甄宓的執念更深,還有一種更是微妙的感覺自郭女王的心頭泛起,她想要占有曹子建,哪怕是隻有這短短一刻春宵也好。
一雙玉手纏繞於曹子建後頸,猛然發力,將曹子建拉於車架之中,曹子建不知郭女王此舉何意,但是還是沒有抗拒,此時曹子建腦海混沌不堪,雖然還留有那一絲絲的清明之意,但是卻並無任何用處。
“叔叔,你方才可是說過,你深愛著我?”郭女王那故作的嬌羞之色再也不見,轉而隻是那平靜如水的麵容。
曹子建躺著仰視著甄宓的麵容,那垂落的青絲落於曹子建的麵龐之上,曹子建本想伸手出觸及,但是,卻再也不敢將手抬起,生怕方方將手抬起,甄宓便會消失不見,這場夢,太過真切了,真切的有些虛假。
“你並不是甄夫人,對不對。”曹子建自與郭女王今夜初見之時,便早已知道郭女王並不是甄夫人,但是那早已印刻至曹子建心底的麵容,即便是挫骨揚灰,曹子建也絕不會記錯半分。
然而,令曹子建發覺今夜所見之人並不是甄夫人的緣由也甚是簡單,因為他從未聽過甄夫人喚作自己為叔叔,因為叔叔這一語名諱,便說明甄夫人已經將自己當作了自家人,但是甄夫人卻並未這般喚過自己,不論人前人後還是喚自己的官職,那刺耳的侯君,言語之下便是已經與自己劃分了界限。
“事已至此,我是誰,對於叔叔而言還重要嗎?”郭女王聞言慘笑,自己今日雖然甚是成功,但也甚是失敗,曹子建所鍾情的隻是甄宓。“我便是甄宓,你的嫂嫂。”
郭女王言罷,再也不容曹子建細細思索,青絲自肩頭撫落,青衣羅衫的絲帶被解郭女王的玉手自解而開,香肩緩緩浮現於曹子建麵容之上,曹子建此時睜大著雙眼,一刻都不忍眨眼。
“叔叔。”郭女王輕喚一語,隨後輕吟一聲,似鶯啼婉轉,使得曹子建的心又是重重的一顫。
郭女王緩緩伏於曹子建胸膛之上,透過羅衫,曹子建也得以感受到郭女王那身體所傳來的溫熱,一聲低吼自車帳之中發出,此中盡是曹子建的不甘,不希望這是一場夢,“若是錯,那便令我錯的萬劫不複,此情愛,可待日月再無輪轉,江河停歇,山平海移,嫂嫂啊。”
待郭女王的朱唇緩緩觸及至曹子建的墨唇之上,曹子建周身宛若被玄雷著身一般,顫抖不已,兩行清淚自曹子建的眼眸之中流落,自己為了等得今日,等的太久了,太久了。
兒郎傾負斷紅綃,一曲相思無人嚐。
溫存得過,一切都歸於寂靜,此時靜得隻能聽到彼此的呼吸,曹子建方方張開口,想要說什麽,卻被郭女王用於指將曹子建的墨唇堵住,“什麽都不要說,你不再是我的叔叔,我也不是你的嫂嫂,在今夜之中,你隻是我的情郎。”
——————————————
曹子建睜眼醒來,輕喃一語,“原來真的是夢啊……”
隻是這場夢來的太過突然,太過決絕,也太過真實。
但是當曹子建細看之下,卻發現自己還躺於王室出行的馬車之中,這車架本就是奢華無比,放在何處都是人們所矚目之處,車架之外的嘈雜之聲令曹子建不由得心為之一提,昨夜,自己也不知是如何的鬼迷心竅,雖然自己所做之事記不得太過清楚,但是所做之事無一例外皆是會令自己萬劫不複之事。
本可拒絕,但是卻並不得拒絕。
曹子建緩步自車架之中行出,此時早已是晌午十分,日頭有些足,曬得曹子建有些不得將眼睜開。
此時車架之側早已是圍滿了眾人,有圍觀的百姓,也有不知發生何事前來查看的侍衛。
“夫人,你可千萬要息怒。”一席話語引得曹子建向旁側看去,卻見自己的母後卞夫人正在一側,卞夫人早已是氣的周身顫抖。
“子建,你父王今日自洛陽而歸,難道,你就送這樣的大禮給你父親?你可真的是令我太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