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狐珖篇 十六
吳軍主帳之中盡是一片壓抑氛圍,那搖曳的燭火如同孫仲謀的內心一般,飄忽不定。
遭此伏擊,吳軍早已是士氣大減,加之孫仲謀被張文遠手持戰書所恥笑,更是咽不下這口氣,但是為何張文遠會有所防備,“定然是送達戰書那四人出現了紕漏。”
“吾主,息怒,依照末將愚見,還是從長計議為好,雖說伏兵乃是寡兵險招,但是也不能完全保證這就是事實,畢竟若是這是張文遠所設下的計策……”呂子明思索了片刻,終是沒有將所思之語全盤托出,呂子明心想即便合肥城中就有這些守軍,單憑張文遠的武勇隻怕一時也難以強攻破城。
“我恨不得立時取下張文遠的人頭,當然泄憤雖然不足為慮,但是我等需要待魏國援軍未至之時,盡快的攻破合肥城,大都督,七日之後,我要見到我江東兒郎踏破那合肥城。”孫仲謀近乎於用切齒之態說道。
“吾主……”呂子明聞言稍愣,呂子明自是深知孫仲謀的脾性,當日赤壁一役前夕,孫仲謀也是執意主戰,為決心意,不惜當眾劈斬木案,隻不過這與當年那場大勝之役的天時地利人和無一沾故。
“吾主,當務之急還是先行修繕好小師橋。”呂子明用近乎於是懇求的語氣勸慰道,此時的呂子明並未被初敗的怒意所衝昏頭腦,畢竟當務之急唯有修繕小師橋才能徐圖破城之策,張文遠的武勇乃是呂子明等眾將親眼得見,如若再敗,此時困於斷橋彼側,隻怕將落得退無可退之地。
但是此時的孫仲謀受此大辱哪裏還有心思去聽從什麽勸告,現在孫仲謀心中所想的就是盡快破城,擒獲張文遠,既然他如此喜歡誦讀戰書,那麽便令他每日都為自己誦讀那戰書,“莫非是想要等到魏軍的援軍到此合肥城再繼續交戰?”
呂子明被孫仲謀嗬斥一語後不敢繼續多言,隻得俯身行禮,道:“諾,七日之後,攻破合肥城。”
孫仲謀見呂子明再不勸諫,依靠於椅子之上,擺了擺手,“大都督先下去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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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子建一連數日都不曾入到軍中主帳之中議事,不免令張文遠有些擔慮,遂張文遠思索了許久之後還是選擇想要去查看一下曹子建的狀況。
守帳侍衛見是張文遠而至,方要行禮,卻被張文遠揮手製止,張文遠壓低聲音說道:“多日不曾見侯君前去議事,恐是當日一役所致,我特此前來查看侯君。”
侍衛隨即為張文遠掀開帳簾,張文遠稍稍彎腰入內,張文遠並不希望自己不宣而至驚擾到曹子建,遂故意的發出了幾聲有力的踱步之聲。
張文遠清咳一聲問道:“侯君,不曾叨擾到你吧。”張文遠四下環視賬內,卻於床榻之旁發現了曹子建的身影,遂向著床榻行去。
“何談叨擾。”張文遠聞言眉宇微皺,曹子建的聲音有些怪異,遂加快了腳步,行至床榻旁,曹子建拉扯著被角,好似想要掩飾著些什麽。
曹子建掩麵回首,但是張文遠卻發現自曹子建下顎處滴落的淚滴,“侯君這是在哭嗎?”
“隻是手上髒,不小心揉了揉眼罷了,不打緊的。”曹子建故作笑意,將掩麵的袖口拿開,“張將軍怎麽今日得空前來。”
“初戰敗敵侯君乃是首功,一連數日皆忙於戰事,不曾得空前來麵見侯君相敘,加之侯君也不曾前去議事,這才令末將不宣而至,還望侯君……”海涵一語還未自張文遠口中言出,卻被曹子建揮手打斷。
“文遠將軍無需如此客套,我隻是,感覺,有些。”曹子建有些難言,畢竟青鳳為了幫助魏軍贏得首戰之利,不惜耗費如此大量的靈力製造幻境,乃至落得現了原形的境地。
念及此處,曹子建不禁攥緊了雙拳,青鳳這是如此的相信的自己才會不惜代價的相助於自己,曹子建的眼眸變得有些顫抖,而後眼瞼微微閉合,擠壓而出的清淚流落臉龐,一聲輕歎而落,“文遠將軍,今日相見就至此吧,我有些累了。”
“既如此,末將便不叨擾侯君休息了。”張文遠言罷便要行禮而去,行出數步,忽自駐足,“還有,侯君,這一役馬上便要結束了。”
曹子建此時腦海之中早已做不得思索,全然如同雜亂的亂麻一般,待腳步之聲再也聽不得,曹子建至此才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而後將被子掀開,一條蜷縮於一團的純白小狐自曹子建眼前而現,“青鳳姑娘,我真的值得你這樣去做嗎?”
清淚流落,低落於皮毛之上,但是奈何清淚沁染不得皮毛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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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帳之中張文遠對曹子建相告之語,並不是信口而言,張文遠早已做好了終結此戰的盤算,若非有曹子建身旁的高人回天之術相助,隻怕此時的境地將會要比之現在要嚴峻許多,但是此番大勝,魏軍的士氣的正盛,如若待吳軍修整完畢,恐怕屆時寡兵自難敵數倍敵軍,這合肥城城破也早是早晚之事。
“成敗就在今夜。”寒芒而現,黃龍騰雲刀之上倒映著張文遠堅毅的麵容,數萬吳軍於張文遠眼中如同無物一般,張文遠此時眼中隻有一物,那便是吳主孫仲謀的項上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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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過得大半,距離合肥城外十數裏外的吳軍大營,此時顯得格外的寂靜,畢竟正逢初戰告負,壓抑的氣氛還是彌漫著整個吳軍大營。
但是此時的吳軍眾軍卻明白了一點,那便是合肥城中的魏國守軍兵力不足,此事於有些人而看,或許是好事,畢竟這樣他們就無需擔心魏軍的進攻,雖然受伏落敗,但是吳軍的戰力還是存在的,而且數倍於魏軍。
“精神點。”負責巡營的吳軍伍長聽聞身後眾人打起的哈欠,不禁眉宇稍皺。
“伍長,我想以卵擊石這種事,魏軍不會做吧。”方才打哈欠的吳軍巡營士卒絲毫不在意的說道。
“但是他們真的做過一次,而且還成功了。”伍長滿懷心事的說道,伍長也不知為何會有如此壓抑的感覺,但是隱約覺得,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但是總不得用感覺論事,“罷了,萬事小心。”
一聲破空聲響而現,伴隨著火光落至吳軍軍帳後方,緊接著,數以百計同樣塗抹著燃油的火箭自河流之側而至。
“不好。”伍長發出一聲驚呼,眾人都忘了一點,魏軍雖然不善水戰,但是這逍遙渡口處魏軍自然有戰船。
霎時間,整個吳軍軍帳已然化作一片火海,眾人都不曾想到魏軍竟然會選擇深夜夜襲,然而未等眾人詫異,一聲高喝而現。
那宛若煉獄之中修羅聲音的呼喊,早已刻入眾人心間。
“東吳,今日便由我張文遠來斬斷!”
“張,張遼來了!”如同肝膽破裂之聲一般的嘶吼之聲伴隨著灼燒之聲於吳軍軍帳之中如同瘟疫一般,迅速的傳播開來。
“吾主,張遼劫營,情形萬分危急。”呂子明第一時間便判斷出了此時該做些什麽,畢竟此時整個軍陣之中都早已變得甚是混亂,此時想要再次阻止禦敵隻怕為時已晚,當務之急便是要保證孫仲謀的安危。
孫仲謀緊攥著雙拳,“好你個張遼,難道我十萬江東兒郎抵不過單騎?”
孫仲謀雖然話語如此,但是還是知道現在絕對不是硬拚之時,唯有退敵再圖後事。
然而張文遠一眼便認出了那主帳,黃龍騰雲刀翻轉而起,寒芒而過,斬落幾名前來禦敵吳軍,“紫髯小兒休走!”
一聲爆嗬而現,令孫仲謀肝膽也為之而顫。
“吾主,快走。”一語而現,一柄長刀立於孫仲謀身前,“淩公績於此,休傷吾主!”淩公績翻身下馬,將馬匹讓予孫仲謀。
孫仲謀此時也顧不得多思,牽韁翻上,“公績,活著。”
言罷之時,張文遠已經馬上便要臨近主帳,孫仲謀此時也早已顧不得去思索該往哪裏而逃,隻得同張文遠所在相反方向而去。
但是倉促迎敵終是難以與之來勢洶洶的張文遠而敵,淩公績被張文遠手中所持的黃龍騰雲刀刀背劈擊於後心,趔趄了幾步便讓開了擋於孫仲謀身前的道路。
張文遠得見孫仲謀就在自己身前,也顧不得身旁的淩公績,雙腿猛然夾擊馬肚,馬匹吃痛,向著孫仲謀所在之處疾馳而去。
“休走!”
孫仲謀聞言連忙回首而望,這一望不要緊,卻將孫仲謀的魂識驚掉大半,此時張文遠已經近至自己身後,同自己隻有幾步的距離。
然而身前所傳來的聲音令孫仲謀心如死灰,湍流之聲。
孫仲謀此時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已經入到了小師橋前,但是小師橋前些時日被張文遠設伏時所毀,而所帶的輜重並未完全落位,所以導致並沒有聽從呂子明之說修繕小師橋。
“難道,我孫仲謀今日便要亡於這小師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