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狐珖篇 一
“你可是說想我?”
曹子建本是呢喃一語,但是這呢喃一語卻正好可以反映常人的內心所想,畢竟潛意識的神識是最不會騙人的,曹子建本不曾想過會有人作答,但是再次聽聞那相熟至極的聲音卻還是為之一驚。
一切都發生的甚是突如其來,乃至曹子建不曾有一絲一毫的準備,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此時卻隻剩下無盡的淡然之意,“青鳳姑娘。”
一切的一切,都變得不再那麽重要,青鳳能夠回到自己身邊便已足矣,那些緣由曹子建也並不想過多詢問。
“侯君這是要去何處。”滿目狐疑的青鳳仿佛如昨一般,對一切事物都那樣的好奇,玉手輕抬,將車架之中的紗帳掀開,細看慢慢拉遠的山景。
“合肥。”
曹子建輕吐兩字,再無半分言語,好似這二字便甚是沉重,沉重到曹子建都不曾有過多思索的時間。
“去此地做什麽?”青鳳將頭緩緩轉過,信手將紗帳拉回。
“青鳳姑娘可看到這隨行的大軍與輜重了嗎?”曹子建環視車架之內而語。
青鳳微微頷首,雖然青鳳來時看到了這隨行的大軍,但是卻並不知這些要做些什麽。
“罷了。”曹子建想到青鳳並不是自己所熟識的常人,對於世俗之事本就鮮有涉獵,遂繼續說道:“父王命我率軍前往合肥,一是為鎮守前線的將士運送輜重,二是負責鎮守那邊城的安危。”
青鳳雖然並未目睹當日於鄴城之中發生的一幕,但是青鳳卻並未離開鄴城,隻是有些並不願繼續麵對曹子建,但是當曹子建自鄴城離去,幾番思索,青鳳還是選擇再次來到曹子建身邊,一是履諾當日的誓言,便是想要看清曹子建究竟會如何發展,二是青鳳突然發現,自己於這塵世之間,已再無他事可做,也再無他人可尋。
雖然青鳳不止一次想過要重回塗山,但是通過這段時間的思索,青鳳大抵推斷出太公當年的用意,太公之所以選擇將自己封於牛山之中便是想要保留自己的性命,此時的塗山之上定然早已充斥著不利於自己的風言風語,即便那位大人並不想繼續追究,塗山之中一眾掌權之人也定然絕不會留於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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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年戰火早已將這魏國邊陲之城變得滿目狼藉,但是一眾守城的將士卻盡是士氣高漲,雖然無人看向曹子建所率一部,但是那也僅僅是曹子建掃視時不曾與人發生對視,此時曹子建自然早已成為這城中眾人所矚目的焦點。
在曹子建所率增援輜重部隊方入到合肥境內之時,曹子建所率一部的動向自然被斥候所洞察,正當曹子建一部還未入到城中之時,曹子建便早已察覺了此事,雖然青徐親軍勇猛無雙,但是於如此高強度的緊張戰時狀態依舊保持這等高漲的士氣還是甚是困難的。
“見過侯君。”
馬蹄稍頓,一隊負戈的禦戍騎兵出現於曹子建麵前,雖然這僅是數量微少的一隊,但是觀其軍陣整齊劃一,定是平日訓練有素。
說話的便是這合肥城中負責全權統禦指揮的主將,張文遠,褐色虎首鱗甲負立兩肩,胸前乃是如龍鱗排列的鱗甲著身,手中長刀橫立,目帶些許凶光,或許久經沙場之將骨子裏便帶著殺息,這種殺息令青鳳感覺有些不寒而栗,這種不怒而威的恐怖,是青鳳從未經曆過的,也是這世間無人賜予過的。
“文遠將軍鎮守邊陲,也甚是辛苦,此番還有勞將軍前來相迎。”曹子建翻身下馬,作揖抱拳,滿麵恭敬神色,這也使得於車架之中暗中觀察的青鳳令這忽自而來的大將為之讚歎,平日裏張揚至極的曹子建竟然也會有令之畢恭畢敬之人。
“侯君多禮了。”張文遠橫刀抱拳,“侯君請。”
待張文遠言罷,所率護衛親兵分列兩側,為曹子建的車架讓出了一條道路。
軍帳之中青鳳並未住的習慣,習慣之說真的是令人費解至極,當年於塗山之上所居陋室比之這軍帳相差甚遠,然而青鳳卻未有一句抱怨之語,這才入到浮世之中數載,卻有了嫌棄之心,可見若是一直沒有是那麽一回事,若是從有到無便又是另外一回事。
軍帳餐食也頗為簡單,青鳳又細想自己本是狐靈之軀,於寒潭之中冰封千載都無需進食,青鳳卻不知那是自己身體所有機能都處於冰封狀態,自然無需飲食。
曹子建於軍帳之中踱步,細細打量著軍帳之中的一切事物,“一切都好,就是有些太過潮濕了。”曹子建踱步了許久,駐足於一處合肥城周圍的山體地貌圖前,細看了許久。
“我還是同我父王差的太遠了,連優勢劣勢地形都不可分出,又何談退敵之說。”話語盡時又是一聲沉悶的歎息。
“不是還有張將軍在此鎮守,侯君無需多慮。”或許是今日得見之時張文遠給青鳳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乃至於令青鳳有了些許錯覺,隻要有此人在此,即便發生任何突發狀況,都無需擔心。
曹子建聞言沉寂了片刻,“但願如此。”
“罷了,這些事情侯君與我談論也並無太大用處,隻是徒增煩擾罷了,倒不如說一說你我將需要麵對的事情。”青鳳言語之中頗具俏皮之意,令曹子建感覺心情不再那樣煩悶。
曹子建有些遲疑,問道:“青鳳姑娘所指的需麵對之事乃是何事。”
青鳳未作答,而是信手指了指這軍帳,曹子建的目光隨著青鳳的玉指而移動,卻見青鳳將指尖停留於床榻之前,“這軍帳之中隻有一張床榻,不知。”
青鳳本隻是想做打趣之語,試探一下曹子建,看曹子建的反應。
“留於青鳳姑娘下榻便是,我於這木案之上將就便可。”
曹子建此語並未有任何猶豫,可見是脫口而出,這令青鳳有些沒有想到,不曾想曹子建也會有為他人所考慮的時候,當日青鳳離曹子建而去,但是卻並未離開鄴城,緣由是因為曹子建隻顧自己的執念,而不去思考自己這樣做會為她人帶來什麽傷害。
青鳳終日跟隨於甄宓身旁,便是為的不使甄宓受到傷害,以此來報當日自己落水被甄宓所救之恩。
然而,郭女王等人的所作所為青鳳卻盡數看在眼中,但是卻並不得做些什麽,一則是礙於自己的身份,自己與甄宓僅是一麵之緣,甄宓不一定會相信自己所說的話語,二則便是即便自己將這些事情都告知甄宓,甄宓也做不得什麽事情,隻會徒增甄宓的煩憂,倒不如自己守於旁側以觀其變。
曹子桓得歸鄴城,那些風言風語自然透入曹子桓的耳中,青鳳本以為伉儷情深,那些流言最終都會被不攻自破,但是令青鳳感到傷心的則是曹子桓竟然選擇相信這些流言,當日手捏甄宓下顎這一幕都被青鳳看入眼中。
令青鳳感到的則是無盡的失落,甄宓無論最終的歸屬於曹子建還是曹子桓,青鳳都感覺這並不是甄宓最好的結局,畢竟今時曹子桓得以這樣對待甄宓,便說明曹子桓日後說不準會做出更加出格之事,但是那些卻並不是自己所該多慮的。然而若是歸於曹子建,隻怕被世俗眼光不待見之外,曹子建這優柔寡斷的才人氣息頗重也定然給予不了甄宓一個安逸的生活。
後來曹子桓或許對此事有些淡忘,那些風言也少了許多,青鳳本以為是郭女王認為這些風言風語並不會有任何作用便選擇了不再繼續暗中挑撥,這才使得青鳳放下心來,來尋曹子建,雖說曹子建於青鳳心中百般不好,但是對於自己卻並未有任何傷害之事,畢竟自己於這塵世之中也再無他處可去。
“侯君。”
帳外一語輕喚將二人的沉思打斷,曹子建聞言輕咳一聲,道:“何人。”
“張將軍於主帳之中設宴,命我前來請侯君前去。”
“知道了,我這便去。”曹子建應允道。
待帳外踱步之聲遠去,曹子建看著青鳳,定睛說道:“想不想同我去吃些可口餐食。”
青鳳頗具木訥的點了點頭,麵容之上盡是不解神色,道:“我若是想吃些可口餐食,便命侯君差人弄些前來便是,又何須跟隨侯君前去。”
“青鳳姑娘,你要知道,有些時候並不像平日之時所想的那樣簡單,此時我們正處於邊陲重城,此處本就補給相對困難,所有補給皆需要從許都分配於此處,平日裏所需思索的首位便是如何要解決將士們的溫飽,至於餐食的質量便不那麽的追求。”曹子建言語稍頓,繼續說道:“你可知今日張將軍宴請於我,乃是為我接風,若是過了今日,若是再想吃些可口的餐食,便不那麽容易了,我若是為了一己私欲而做了什麽出格之事,便會為你我招致災禍,畢竟今時你我身處軍營之中,一切事情都要遵循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