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離塵棄夢問長生
（十五）
待那太監近前來，慧明法師領著一幫僧眾，和白雲居士等人一起在山門處迎候。
那太監站在山門外，清了清嗓子，尖聲說道。
“製書到，白雲居士接書。”
——製書，也就是大唐聖旨的其中一種，用於行賞授爵，赦免戰俘。
“門下：
國師開陽法聖薦，庶人白雲居士，唐邵州人，字廣祥，天賦異稟，承水火之術，屢化奇難。
其功，譬茲棟梁，其才，有若鹽梅。
國有棟梁如此，朕心甚慰。
著吏部從重議獎，特加封為國師，即刻進宮。
主者施行。
開元二十六年八月十四日”
“白雲領書。”白雲居士跪謝聖恩，又從太監手中接過製書來。
之後，白雲居士便稍作安排，又摸著卜離與卜棄兄弟的頭說道。
“以後要聽慧明法師的話，知道嗎？”
“也不許吵嘴了。”
“是。”卜棄難過地答道。
“是。”卜離流下淚來。
之後，慧明法師將白雲居士拉至浸月亭中，說道，“老衲有一席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法師請講。”白雲居士作揖道。
又聽慧明法師講來：
“想是那開陽法聖搞鬼，施了幻術，誘哄皇上招你進宮，你此去可是凶多吉少啊……”
“再說了，治世之道，亂盛有別。”
“亂世，兵以詐立，盛世，儒釋並舉。”
“現下，太平盛世，官職如兒戲，聽聞，那謫仙人李太白，被召入宮，任翰林供奉一職，也不過……給皇上寫歌填詞，僅此而已。”
“虧他有曠世詩才，卻也難酬壯誌。”
“如今，你又被薦國師一職，這不過，就是個陪皇帝玩樂的閑職。”
慧明法師講完，意味深長地看著白雲居士，隻見白雲居士道：
“無妨，我也該去會會那開陽法聖，若能以我的五輪力，遏製住他，保長安的百姓平安，也是一番美事。”
“說不定，我還能找到那兄弟倆的解毒之法呢。”
“你看，那尊泥菩薩……那塊刻著詩的石頭，不也來自宮裏嘛。”
“這都是機緣。”
白雲居士淡淡一笑。
之後，便入了宮。
（十六）
開元二十六年，陰曆八月十五，中秋。
這一夜的月亮分外圓，月色也分外美。
濃濃的月華，潑灑於天地間。
天上有雲，薄薄的輕雲，薄得遮不住月光。
輕雲漫卷著雲頭，向著北方飄去……
北方那裏，便是長安城，長安城北首，便是皇宮。
卜離與卜棄的師父——白雲居士就在那皇宮裏頭。
兄弟二人站在觀音禪寺的後院內，身後倚著那百年銀杏樹。
“真想和師父一起賞月啊……”卜離歎道。
“嗯，我也想。”卜棄點頭道。
自從白雲居士入皇宮做了國師後，卜離與卜棄兄弟便沒有再見過他。
這一去，便是十年……
卜離與卜棄寄住於觀音禪寺，時常前去長安城，打聽皇宮裏傳出來的消息。
據傳，白雲居士入宮後，便與開陽法聖結下了“生死符”，所謂生死符，乃是一種對賭的法術，雙方鬥法，輸的一方便要依從贏的一方一個條件，無論何事均須照做，否則立死。
據說，玄宗也樂於見到兩位國師之間生死鬥法，覺得甚是有趣。
光是史載，雙方大鬥法便有四次。
第一次大鬥法，發生在開元二十七年，也就是公元739年，白雲居士進宮的第二年，中秋之夜。
這次鬥法，由玄宗出題，其旨是邀請玄宗去月宮上遨遊。
因開陽法聖自知無法做到，便由白雲居士來作法，隻要能做到便算得贏。
白雲居士先是請玄宗命眾人皆退下十幾步去，隻留下玄宗和開陽法聖兩人在自己身旁。
接著，白雲居士以五輪之水起法，片刻之內，便叫大家一齊往天上瞧去。
眾人齊齊抬起頭來……
中秋之夜，雪靜靜地落了下來。
天空中正飄著幽幽邈邈的雪花，眾人抬頭看時，雪花大約正從天上落下來，落到宮簷的高度。
八月中秋，雪花飛揚，每個人都驚歎不已，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接幾片雪花。
接著，那雪花又在每個人的手掌上變成了桂花的花瓣。
“這是月宮裏的桂花落了。”白雲居士微微一笑，拱手對唐玄宗說道。
正在所有人嘖嘖稱奇之時，隻見滿月上投下一道藍色的月光。
那月光照在興慶宮中，玄宗去看時，月光忽然又化作一條道路。
“沿著此路，便可登上月宮。”白雲居士這樣說道。
接著，白雲居士便邀請玄宗、開陽法聖一起走上那道月光。
玄宗步入那道月光，看著周圍的人漸漸遠去，自己已不知不覺漫步於雲端，身邊是月宮中飄落的片片桂花。
行了隻有大約一炷香功夫，卻已有萬裏之遙，周圍寒氣逼人，玄宗抬頭看去，眼前有一座琉璃通透的宮宇，上麵寫著“廣寒宮”三個字。
玄宗看去，那廣寒宮內又有萬頃琉璃田，翠色冷光，相射炫目。
接著，那琉璃田中又飛來幾百名仙女，身著素色寬袖舞服，在紫色的雲朵中跳舞，伴著無與倫比的樂曲。
玄宗聽來，甚是喜歡，忙問白雲居士，那是什麽樂曲。
那一刻，仙女周圍都是紫色的雲霞。
淡紫色的輕雲，深紫色的濃雲，幾朵雲間，還孕育出絲絲紫色閃電。
即便偶爾有隆隆雷聲自雲中傳來，卻也不能掩蓋那妙不可言的樂曲。
白雲居士微微一笑，答道，“不如就叫《紫雲曲》。”
一直到離開廣寒宮，玄宗還一直沉浸在那《紫雲曲》裏，不能自拔。
那美妙的感覺，絕非人間所有……
眼見這一輪鬥法，開陽法聖無法獲勝，便狡詐地對玄宗悄聲道。
“陛下，這恐怕隻是區區幻術，有欺君之疑。不如……用這銅錢，試他一試。”
接著，開陽法聖便在回程途中，於月光中，悄悄往潞州城上空投下一枚開元通寶。
遨遊月宮之後，開陽法聖自以為破了白雲居士的幻法，勝券在握。
回宮之後也很是得意。
豈料七日之內，便有官員奏報，說八月中秋之夜，天上掉下來一枚開元通寶，偏巧落在縣令頭頂，並將那枚通寶呈現給皇帝。
開陽法聖這才認輸，此戰後，白雲居士令開陽聖法收回在長安全城豢養的惡鬼，開陽法聖不得不照做。
長安城的“百鬼夜行”之難，這才根除。
開陽法聖遣散了百鬼，卻又偷偷召集了一群妖物。
之後，白雲居士憑著記憶，又將《紫雲曲》寫下來，采用以下樂器編製。
玉磬四架
琴一件
瑟一件
築一件
尺八一件
跋膝管一件
笙三件
竽三件
全曲共分三十六段。
散序六段
中序十八段
曲破十二段
之後，《紫雲曲》便改名為大名鼎鼎的《霓裳羽衣曲》。
此後，大唐皇宮內便時常以歌舞形式表演此曲。
每當此曲表演出來，妙不可言。
輕袖漫舞，樂曲悠揚。
琴瑟之聲，如同流水。
絲竹之聲，仿若流水之上的青萍與落花，隨風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