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我緩了緩,閉上眼睛,平靜地說道,“是。”
睜開眼睛,她臉上的蒼白更甚,“你……你.……”
我苦澀地笑了笑,“是啊,我死的時候很醜啊,醜到我根本就不能想,想想就覺得甚是惡心呢。”
她的眼睛開始濕潤,朦朦朧朧像極了受了委屈的小鹿,“對不起……”她抽著鼻子,眼淚開始有決堤的趨勢。
我有些頭疼,想來,在這種時候,竟然還要安慰她受傷的心靈,“不是你的錯,都是你那南兄逼我去的,而且——”
我斂下眸子,“我也並沒有你想的那麽好。”
“你們兩人敘舊敘得夠了吧?”那耶一臉無辜地看著我們,攤了攤手,“說來,那時候,也不是我不守承諾,而是那赫連什麽的,不願將小皇帝的屍首送回去。雖說,我要的隻是桑姑娘,可奈何在別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更甚我那時還是個區區人類,所以你們就莫要怪我這些了。”
他說得真誠,可我卻並不覺得,他心存了什麽慈悲的善心。
“你先前欠過這小皇帝的人情,我便覺你一定會來還這份情,雖說時間長了些,可也算是等到了,所以,按理說我利用完了,便該放了她,然而——”他看了看我,突然便裂開嘴笑了起來,“然而我並不介意多個鬼,來提高我的法力,咯咯咯……”
我渾身發毛,隻覺他若是不笑,還尚是能看些,可一笑起來,便隻會讓人心生恐懼。
我將司馬鳳初拉到身後,將傘尖指向他,“放她走!”
“放她走?哈哈哈……”他像是聽了極其可笑的笑話,“你覺得——我會聽一個,怕我怕的要死的鬼的話嗎?”
我臉色蒼白了起來,袖中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我不能一味地去逃避那些噩夢,這些隻會讓他輕看了我。
如果我退怯了,那便窮盡畢生,都不能安然地再站在他麵前。我想抬起頭來,直視他,讓他知道,那些恐懼,我早已放下。
顫抖的手,開始慢慢地有了些力氣,我將竹傘在空氣中畫了道劍氣,直逼那一襲玄色。霎時,青光乍現,我飛身掠起,半空中一紅一黑兩個身影,分分合合間刀光劍影。
得了個空,我將司馬鳳初逼至古鏡前,將她一推,“走!秦戈在外麵等你!”
那耶手中劍光不減,,笑了笑,“你以為從這麵鏡子進來,便也能從這走得了嗎?哈哈哈.……你真真是想多了。你從先前那麵鏡中進來,若是再從這麵鏡子進去,便隻能進入鏡中鏡而已,你們永遠都回不去的,哈哈哈……”
我心下一驚,隻覺心裏涼了個透徹,先前並未想過這些,現在細細想來,便覺他說得甚是在理。
想來,若是簡單地便能從這鏡中隨意穿梭,司馬鳳初也不會被困在這裏近千年,可對於那耶所說的回不去了,我又不怎麽相信,畢竟,他也是來去自如不是麽。
我一邊與他周旋著,一邊思索著他來時,究竟是從哪裏過來的,想來這房中,定是有一處不同的地方,連接著外麵。
可想來想去,便隻想到了,他是突然出現的事實。
打鬥尚不過十招,我便有些不支。那耶的法力甚是高強,更遑論我不過是個普通的小鬼差,並無什麽太大的本事,故而打不過,也實屬尋常。
我心裏開始埋怨起冥王來,既然派了個這般危險的差事給我,竟是不舍得賞賜給我把寶劍使使,但凡用著這把破傘,哪裏有勝算的機會。
那耶一劍揮起,朝我劈來,我被那青墨色的劍刃反射過來的光芒,刺得有些難受,可卻不敢閉眼。
猛然間,我腦中一頓,有什麽一閃而過,可就在這一愣神之間,我不及躲閃,便被他那柄青墨色的劍刃,穿胸而過。
我隻覺胸口一陣悶疼,隨即一股鐵鏽的味道,從喉中湧出。
“浮桑!”司馬鳳初驚叫一聲,便要跑過來。
“不要過來!”我冷了她一眼,費力地喘著粗氣,“在那不要過來!”
她被我的神情嚇得有些呆愣,杵在那不知所措。
我將手裏的傘向上掄起,直撲那耶麵門,他抽出劍來,往後退了兩步,避開我的進 攻。
“咳咳.……”我一手按住胸口的“窟窿”,一手擦了擦嘴角不斷溢出的猩紅,眼裏緊緊地盯著那耶,不敢鬆懈分毫。
過了許久,我衝他笑了笑,“咳咳.……我什麽都明白了。”
他那張總是泛著詭異笑容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而後皺了皺眉頭,“什麽?”
我淡笑不語,此時陽光正甚,這一偏小閣樓被染的通亮,明媚的陽光,照射在古銅色的鏡子上時,在牆上反射出一片光暈。
我看了看牆上那片不甚明顯的光暈,而後看了看司馬鳳初,笑開了。
那耶的臉色開始沉了起來,一張臉猙獰的厲害,“你知道了又能怎麽樣?我今日隻會讓你死在這!”
我深深吸了口氣,肺裏灼熱地燃燒著,在灌進這一口冷風後,有些刺刺的疼。
將所有的力氣全部凝於掌上,而後在那耶一陣分心之際,迅速掠到司馬鳳初跟前,提起她扔向那片光暈。
她驚叫了一聲,顯然沒料到我的舉動。而後,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那片光暈中。
賭對了,我釋然地笑了笑,緩緩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
“咳咳.……”我捂著胸前的傷口,劇烈地咳嗽著,可即便是這樣,肺裏那股灼辣的疼痛,依舊不得緩解。
“這麵鏡子,本就是鏡中的虛幻之物,所以它虛投出的光,便一定能回去,虛虛為實嘛。”而後,我無力地衝他笑了笑,神情頗為真誠,“當然,這些還要感謝你,若不是你那一劍刺過來時,剛好晃了我的眼,也不會這麽快便有所頓悟。”
他為著我的感謝,並不怎麽高興,反而緊緊地咬著牙齒,額間青筋暴露,神情扭曲,一雙骨骼彎曲的手緊緊攥在一起,指骨被捏地“啪 啪”作響。
過了良久,就在我以為他要以此,拿這般恐怖的神情來唬我時,他突然地便揮出一劍,橫掃整個閣樓。
霎時,“劈裏啪啦”的,房裏便響起了東西破碎的聲音。而後,又是一劍掃過,地上已然布滿了各種碎片。
他猙獰著一張臉,踏著那些碎片,“咯吱咯吱”緩緩走至我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嗬嗬.……這世上隻有我想的,便沒有不能的,是你!”他用那把青墨色的劍,挑起我的下巴,“是你!是你讓我有挫敗感了!我不能忍受!”手上的劍在他瘋狂的神色中,開始失去了控製的力道。
脖頸間開始有溫熱的液體流下來,浸濕了衣襟,我有些害怕,不為生死,為他此時的瘋狂。
“咳咳.……”我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可整個身子僵硬著不敢動彈分毫。
“你要殺了我,就快些,別這麽婆婆媽媽,像個娘們一樣,咳咳……”我故意說了些難聽的話,試圖激惱他,一劍痛快些,別再給我整那些惡心的玩意兒。
他睨了我一眼,卻將那染了血的劍,緩緩拿了下來,“你以為我會不曉得你的心思嗎?”他冷笑一聲,“嗬!自是你惡心什麽,我便要給你來什麽,不然,豈不是很對不起你這顆作死的心?”
我臉色蒼白了些,隻覺一顆心沉到了底。
他咯咯笑了兩聲,又拿劍指了我,“不過,在你痛苦地死去之前,我也可以讓你再多痛苦痛苦。”說完,他將那還滴著血的劍尖,對著我胸口又是一劍。
“感覺怎麽樣?嗯?”他笑了笑,抽出青墨色的劍刃,在唇邊舔舐了一下,“血還熱著呢。”
我隻覺胃裏一陣惡心,可胸口的疼痛,讓我說不出話來。
房間裏被外麵不知是真是假的陽光照的通亮,滿地碎片配上斑斑血漬,讓原本古樸的一方小室顯得有些落魄。身體裏的血開始慢慢地從傷口中流出來,我感覺一陣眩暈,想來,這鬼竟然也會有失血過多的一日。
“不能再用劍捅你了,不然你會死,這樣不好玩。”他有些遺憾,好像終於頓悟過來,這般惡劣的遊戲,並沒有多少樂趣可言。
可接下來的話,卻將我置身地獄中。
“不如我從你身上割 肉吧,”他眼睛一亮,“一片一片,一條一條。”他說著,拿劍對著我,比劃著。
“我很想知道,以我的劍法,到底能片下來多少塊碎肉,而你剛好還能不死。”他說完,又獨自嘟囔了一會兒,“好像是件很好玩的事情呢……”
“嘔——”我忍不住一陣幹嘔,可除了嘔出殷紅的血來,什麽都沒有。
“那是從這裏開始,還是從這裏呢?要不從你這張清秀的臉蛋開始吧。”說完,便揮起劍來。
我費力地避開那一劍,可淩厲的劍氣,還是在臉上劃拉出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
還好還好,我鬆了口氣,若是當真任由他這一劍下去,想必,我整張臉皮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