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宏駿坐在書房裏,一堆堆文件七零八落的鋪滿了桌子,整個集團的千頭萬緒似乎都凝結在了他緊皺的眉心。
他的煙點了一根又一根,本想著是為了提神,精神頭卻隨著煙頭漸漸短小而變得更加萎靡不振。他掐滅了不知是第幾根煙,周圍環繞的尼古丁的氣息,更給他心頭平添了幾分焦慮。
聶宏馳站在一旁,滿鼻子都是這種刺激性的味道,他停住了手裏翻看的材料,靜靜的看著聶宏駿。
自從跟方若軒在一起之後,他就很少吸煙了,因為她不喜歡這種味道……聶宏馳怔怔的想著,印象中的大哥一向穩重冷靜,像今天一樣失控的一根一根抽煙的時候,也隻有記憶深刻的那幾次。
方若軒要跟他分手的時候,方若軒出車禍他等在ICU門外的時候,方若軒病情加重誰都不認得的時候……
每次,都跟那個女人的名字有關,這一次定然也不例外。
聶宏馳思慮片刻,還是為難開了口,公司的情況無法不匯報。愛情沒了,可生活還是要繼續的。
“嗯……公司裏幾個大股東,不滿意公司上市的政策,正在威脅撤股。”
聶宏駿抬起頭,捏捏眉心。望向窗外,遠方還是一片陰雨蒙蒙。他的心不自覺的飛出了窗子,像四處避雨的小鳥,躲在樹梢枝頭啾啾而鳴。
他的思緒一下子飄向了遠方,他情不自禁地開始想,她現在過得好不好,現在在做什麽,住在什麽樣的地方,有沒有他們的家一樣溫暖?
她的家,是不是也被塗成了彩虹的顏色?
他的眼眶濕潤了,心裏壓抑的那股委屈一股腦兒的堵在了胸口,他連喘氣都變的困難。
他很想當麵問問她,他是不是就真的這麽不可原諒?
是不是真的,他的愛變成了對她的害?
“大哥……”聶宏馳輕聲催促,不停的翻著手裏的資料夾,“那幾個股東,到底該怎麽處置?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跟你講,這陣子我們的業績下滑,無論是房地產那方麵還是超市,經營狀況都不是很好……”
“還有記者掀我們的老底,說我們發家靠的是不正當的手段……這對咱們集團形象確實有一定的損害!”
“還有……以前總是盯著咱們的那幾個條子……現在又開始了,搞突擊,時不時來搗亂,咱們名下的幾家酒吧生意也不好了。”
聶宏駿緊閉著雙眼,皺著眉頭,看上去疲憊的很。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他低沉無力的聲音,緩緩地說道:“市場部那邊,挑幾個靠得住的過去盯著,現在整個市場都不景氣,業績下滑是正常現象,隻要保持現在的狀態,不要太差就可以。”
他慢慢張開雙眼,坐直了身子,盯著眼前的一摞摞文件,心緒也亂成一團,竭力從這一團亂麻中理出頭緒。
“讓公關部的人對付那些記者,不管用什麽辦法,我不想看到有關聶氏集團的任何負麵新聞再出現!”
“知道了……”聶宏馳細細聽著,字字記在心裏,暗暗想著幫助集團的對策。眼前的大哥似乎又重新振作了起來,他很開心看到這樣的大哥,又像小時候一樣,他感到有了主心骨,有了希望的力量。
“至於警方那邊,隻要他們抓不到確鑿的證據,也隻能去搗搗亂而已……就隨他們去吧,反正咱們現在做的都是正經生意,他們尋不到咱們的錯處,搗亂幾次也就厭煩了,就不會再來了。”
“好的,那……股東呢?”
聶宏駿的眼睛裏突然閃過一道犀利的光,像雷電劃破夜空,讓人的心不由得一顫。“那幾個老家夥,隻有眼前的利益,根本不從大局出發……要這樣的合夥人有什麽用?告訴他們,想撤股就撤股,別拿這來威脅我!”
他搓著雙手,手指關節被他捋的咯咯響。他的身上散發著冰寒氣息,他看上去比以前更像一個冷麵無情的集團總裁,一個鐵石心腸的老大。
“我聶宏駿這一生……還沒受過任何人的威脅呢!”
他這話一出,自己心裏先打起了小鼓。不知怎的,總是說的有些底氣不足。那個任何人裏……是否也不包括方若軒呢?
聶宏駿咬咬牙,不禁有些恨自己,為什麽在任何時候,總是放心不下她?
聶宏馳看著他麵部表情的微微變化,已經大概了解了他心裏所想。他歎了口氣,走上前拿起桌上的無線電話,遞在大哥手邊,“如果實在放不下……打個電話給她吧!”
他瞄了弟弟一眼,佯裝不以為意,嘴角輕蔑一笑,口是心非的說:“放不下?放不下誰?”
“大哥,別這樣……”聶宏馳拍拍他的肩膀,“我是你弟弟,在我麵前,你還偽裝什麽?”
他是他的弟弟,從小帶大的弟弟……聶宏馳的心裏像被咬了一口,痛的難受。從小到大,沒有父母的照顧,他們兄弟幾個相依為命,都是靠著大哥一拳一腳打江山。
如今江山已經坐穩,聶宏駿的願望也不過是跟自己心愛的人共同分享這份成功,卻不曾想那個他想相伴一生的人,竟像逃離魔掌一樣帶著驚恐和厭惡,逃離了他們的家。
一直以來,他總是扮演著主心骨的角色,幾個弟弟離開他,似乎都變成了無法自理的嬰兒,不知該做什麽,不知該怎麽做……就拿今天的事來說,這些糾紛都是一個公司裏司空見慣的事情,他的弟弟卻要不遠千裏的把他請回來主持大局。
聶宏駿苦笑一下,一直以來他都是所有人的支柱,無論在家裏還是在公司……可現在的他,更像是一座塌了房梁的屋子。沒有誰能一輩子堅強,就算是他,也想找個人靠一靠,說說心裏的苦。
也想得到那人的安慰,也想聽那人輕聲細語的說,宏駿別害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也想那人可以牽著他的手,帶他回到那個塗著彩虹顏色的家。
聶宏駿抬眼看看弟弟,猶豫許久,最終還是接過電話……他沒有直接打給她,而是撥了手下的號碼:“阿龍……這些天讓你做的事,你辦的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