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番糾纏之後,她無力的躺在那張柔軟的大床上,下體陣陣灼熱的刺痛和白色床單上那斑斑的落紅都在提醒著她,她已經變成了聶宏駿的女人。
她痛的沒有力氣睜開眼睛,昏昏沉沉的裹在被單裏。他比她早醒來,也不過早了一杯紅酒的時間。他放下空酒杯,從窗前慢慢移去床邊,怔怔的看著躺在床上的她,還有她緊鎖在一起的眉。
他一直很喜歡她的眉。清水芙蓉,春山遠黛,眉下兩汪秋水,暖意芬芳,溫柔靜好。他一直都沒覺得,他竟如此迷戀她的一顰一笑,從未變過,即使在這個罪惡的夜晚,即使她瑟瑟發抖愁眉怨目,他也覺得她那麽美,美的不是人間的女子。
他笑笑,突然想起了許多年前,那時她跟在他身後,天天像隻小百靈喊著“駿哥哥”,有一次聒噪的他心煩,他便趁她不注意扭頭就走,不陪她在遊樂場瞎玩。
沒想到她居然跟了上來,鬼靈精怪如她,並沒有上前戳破他不想和她一起玩的心思,隻是遠遠跟在他身後,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他心裏好笑,也不回頭理她,徑自朝前走,走了不知多久,走進了山裏,遠離了人群。天越來越黑,回家的路卻越來越不明朗,一隻大鳥撲騰著翅膀呼啦啦的飛過樹梢,把方若軒嚇的哭起來。
他心疼的抱住她,拽拽她的小辮子,這才安慰道:“若軒,別怕,有駿哥哥在,駿哥哥帶你回家!”
“駿哥哥……”她抬起淚眼,委屈的抽泣,“你幹嘛突然不理我!”
“沒有,跟你開個玩笑。”
“那你以後不要開這種玩笑好嗎?”
“好,我答應你,我以後再也不跟你開這種玩笑。”他拍拍她的小腦袋,用最柔和的聲音告訴她,“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不理你,再也不會不跟你玩,再也不丟下你!”
他蹲下身子,把她背在身上。天漸漸暗下來,他背著她,深一腳淺一腳行走在山林間,艱難尋找著回家的路。
收音機裏的故事常說,山上有怪物,會吃小孩,他的心裏也有些發毛,折了幾根樹枝握在手中,心中盤算著若是真的碰上了怪物,先把方若軒護在身後,然後自己用這幾根樹枝跟怪物拚了。
“若軒,”他回頭,她的小腦袋無精打采的搭在他肩上,聽他說話又迅速的立起來。“你怕嗎?”
誰知她卻歪著頭嘻嘻的笑,說道:“不怕!”
他有些吃驚,問道:“為什麽不怕?山上這麽黑,山路這麽不好走,你都不怕啊?”
“當然不怕啊!”她笑道:“有駿哥哥在,我有什麽好怕的!”
他也笑了:“因為我在這,所以你就不怕了?”
“嗯!”她用力點頭,“因為你在這,我什麽都不怕!”
他一瞬間像是有了無窮的力量,像是在完成一件神聖的使命。他把她又往上背了背,輕聲囑咐道:“若軒,聽我說,如果萬一我們碰到怪物,你什麽都別管,隻要拚命往前跑,知道嗎?”
“那你怎麽辦?”
“我……我攔著那怪物,這樣你就有足夠的時間逃出去!”
“不要!”她突然哭起來,小拳頭在他身上捶捶打打,“我不要嘛!我不要自己一個人逃……”
“若軒,你聽話好不好!”他把她放下,髒兮兮的手給她抹了抹眼淚,抹的她小臉上一道道的黑,他捏捏她的小鼻子,對她微笑著:“若軒,我發誓,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的,永遠不會!”
……
永遠不會!他在床邊歎了口氣,發覺手中握著的她的手猛的顫抖了一下,他看看她,她滿臉淚痕,微微張開雙眼,同樣看著眼前的他,口中喃喃自語:“駿哥哥……駿哥哥,你不是說過,永遠不會讓我受到任何傷害嗎?”
他鼻子一酸,差點掉出淚來。他急忙站起來轉過身去,冷冷的說:“你不知道嗎?人都是會變的。”
“是啊……會變。”她坐起來,蜷縮成一團,縮在床邊一個角落,眼神空洞,透著將死的絕望。“駿哥哥變成了聶宏駿,若軒……變成了聶宏駿的仇人。”
“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嗎?”他直視著她,空氣凝結成冰,時間定格在這一刻。他點燃一根煙,刺鼻的尼古丁的味道讓她惡心。
她低著頭,靜靜的聽著他對她的安排:“以後你就住在這裏,我允許你每個周末回家一次,時間不許太久,你隻有三個小時。因為我奶奶也希望你能陪她,所以你周末還要去齋堂看我奶奶。”
他轉過頭,目光銳利如鷹,兩片薄唇無情,“見了我奶奶,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我想你心中該有數吧?”
她冷笑道:“我該說什麽?又不該說什麽?該說我是心甘情願跟你,不該說你用盡手段強迫我?”
“如果你希望你家裏人有事,你大可以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嘴長在你身上,我管不著。我能管的,隻是你家裏人的安危而已。”
他笑了笑,像是魔界走出的撒旦,得意的看著眼前這個有苦難言的女人,繼續冷冰冰的說道:“我知道你也不想讓你家人知道我們的關係,這點你放心,我會找人幫你做一張假聘書,你就告訴他們,你被澳門一家公司錄取,必須得在澳門工作,一周隻能回來一次。我會找個傭人來照顧你,平時沒什麽事你就待在家裏,別到處亂跑,萬一跑到街上被熟人看到,這個謊圓不了,我也沒有辦法了。我們的關係曝光,對我倒是無所謂……”
他輕佻的撥了撥她的耳垂,手指滑過她的鎖骨,滑進被單裏,在她胸前亂揉,“我那麽多女人,多你一個不多,倒是你,清清白白一個姑娘,眼睛長在頭頂上的落難千金,萬一被人家知道你跟我這樣一個流氓頭在一起,別人要怎麽看你啊?”
方若軒狠瞪他一眼,內心最後一絲幻想也被他撕的粉碎。
他心中掠起一陣不忍,輕輕丟過一條浴巾,又坐到她身邊揉揉她的亂發,說道:“去洗洗吧,泡在熱水裏,會舒服點。”
“謝謝。”她麵無表情,拿過浴巾便緩緩下了床,可是腳一落地,那股疼痛痙攣般的再次襲遍全身,她一下子站不穩,踉踉蹌蹌向前倒去,竟倒在了他的懷中。
他的心跳聲如戰鼓回蕩在耳畔,有力而陽剛,她抬頭望向他,沒有冰冷的麵龐,卻是消融了冰淩的山河,灑滿陽光。
他一把抱起她,朝浴室裏走去,水池裏的水溫剛剛好,五彩的泡泡縈繞在她身邊,帶著夢幻的芳香。
他沒有和她一起進水池,而是坐在池邊,連毛巾也不用,隻是用他那雙長著繭子的大手從上而下,一點點清洗著她嬌嫩如花瓣的皮膚,後背、纖腰、玉腿直至腳趾,他一處也不放過,像是個雕塑家欣賞自己的作品那般,細細的撫摸,溫柔的與她相愛。
這一刻,他不再是個野蠻的惡魔,這一刻,她竟然看到了他如晨曦般的笑。
她迷惑了,她糊塗了,她不知道他到底是誰。眼前又出現了那些充滿花香的歲月,方家花園裏那個大大的噴水池旁,是兩個伴著彩虹和水花嬉戲的身影。
他們互相往身上潑水,渾身濕透,大汗淋漓,卻還叫著笑著,拉著手一起往水裏跳。她問他,駿哥哥,還記得我教你的那首詩嗎?
他笑而不語,頓了幾秒,兩人默契的一起念道:“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
她的眼淚一瞬間如山澗清瀑,落在他沾著泡沫的手背上。
“若軒……”他停下手上的動作,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叫我一聲吧。”
她含淚而笑:“你不是說,不準我再叫你駿哥哥……嗬,那該叫你什麽?是不是該向你那些女人一樣,叫你駿哥?或是聶先生?”
他溫柔的扶著她肩膀,專注的看著她。“叫我的名字,叫我宏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