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金枝難產
莊稼一收完，金枝就躺倒了，她的小身板再也經不起這樣折騰了。
瘦小的金枝唯有肚子顯得額外的大。金枝躺在炕上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大大的、鼓鼓的肚子，臉上笑的很甜蜜，“我的小寶寶，你又咋啦？是不是又想和媽媽說話啦？好，媽媽就陪你說話。現在媽媽可有時間啦，媽媽會一直陪著你和你說話。”
“咚”肚皮上又被踹了一腳。
“乖，又調皮。媽媽知道，你聽得到媽媽說話，媽媽也知道你很想出來見媽媽。是不是啊？”
“咚，咚。”這次是踹了兩腳。
“哎喲！”把金枝痛得嘴都快咧到脖頸後麵去了，“你個小祖宗呀，你就不能消停一點嗎，你讓媽媽好痛呀！你是不是也像你的爸爸一樣——不聽話呀？我的好乖乖，咱們不和他一樣，你是媽媽的寶貝，咋能和他一樣呢？他呀，唉！”金枝的眼裏又含滿了眼淚。
“唉，他，他咋就…唉！原來還好好的，又勤快又聽話，還懂事。我們從小就一起上學，還在一起完作業，他每次還問我呢。”金枝笑了，用手擦了擦眼角流下的淚，然後又把手輕輕地放在肚皮上摩擦著。
“長大一點啊，我們又都不念書了，我們就一起去地裏幹活。一開始呀，我們家幹活快，我老是去幫他。後來，他長成了既壯實又帥氣的小夥子。他有勁了，幹活也快了，他就又來幫我幹活…唉！”金枝又笑笑。
“我們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很開心。唉，當時也不知道啥叫煩惱。可是後來，我也不知道咋啦，我要是看不到他，我就會很不開心。有一次聽他說，他也是這樣。”金枝的臉一下就紅了。
“聽大人說，這就是愛情。我的天啊，原來愛情就是我也想他，他也想我？在一起就開心，不在一起就難過嗎？現在想想，還真是呀！”金枝說著說著突然就用雙手捂住了眼：我咋啥都說呢，讓別人聽到了多難為情呀。
過了好一會兒，金枝才把手指張開點縫隙，勾著頭又來回地扭了扭，用眼睛從手指縫隙裏向外看了看：還好，沒有人，唉，嚇死人了！
“寶寶啊，我和你爸就這樣相愛了……”金枝沉浸在幸福之中。
“吱”，門一開，金娥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姐，我回來了，你餓了沒？我去做飯。”
“還沒呢。”金枝笑笑，“來，急啥，快來坐下歇歇。”
“哎，不累！我去…”金娥正準備扭身子。
“小娥，不急，來坐下吧。”金枝把身子靠在枕頭上向金娥招手。
“坐就坐。”金娥坐到炕沿上。
金枝看著小娥臉上又露出了笑。
“哎，姐，你咋恁高興，是不是剛才又和小寶說話了？”金娥看姐姐如此高興，立刻就猜到姐又和小寶說話了。現在姐唯一開心的事就是和肚子裏的小寶說話。
“嗯，他剛才又淘氣了。”金枝高興地摸著肚子。
“是嗎，他又淘氣了？”金娥靠近姐姐的肚子，舉起了小手做要打的樣子，“看我打他，讓他淘氣。”然後用手在姐的肚子上輕輕地摸著。
“哈哈哈，你不是要打嗎？咋…”金枝笑著用手輕輕地推了推金娥。
“我才舍不得呢。我可是他（她）親姨。”
“哈哈哈，難怪你舍不得，原來你是小姨呀，小姨也是最親的人！”金枝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
“姐，看你高興的，好像媽媽的笑，難道這就是當了媽媽的樣子？”
“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我也沒有跟誰學。你呀，以後有了孩子可能也是這個樣子吧？”金枝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呀，姐，你說啥呢？人家…”金娥立刻扭轉了身子並且還捂住了臉。
“呀，你看看，小姨害羞了！”
“姐！你咋還說？咋還和小寶說？”金娥從炕上下來急步向外走去，“你們欺負人！不給你們好啦。”
“喲，小姨走了，小姨不給我們好啦。”金枝慈祥地摸著肚子，“小姨說的是氣話，我們才不生氣呢，你說是吧。其實呀，小姨也和媽媽一樣喜歡小寶、愛小寶，你以後就知道了。”
……
“啊！…啊！…我受不了啦…嗚…”金枝難受地在炕上大叫著，頭不停地在枕頭上亂擺。
“再用勁，頭還沒有出來。”鄰居大嬸向金枝喊道。
“呀！…呀！…”金枝一次又一次地用著力，臉漲得通紅。
“呀！咋腳先出來啦？”鄰居大嬸大吃一驚，“我的娃呀！你這可…小娥，快去叫醫生！”
“呀！咋是腳呢？不是應該先出來頭嗎？”鄰家嫂子驚得張大了嘴。
金娥早嚇得跑到了屋外，但她還是站在門口，仔細地聽著裏麵的動靜。當聽到大嬸喊她去叫醫生時，她立刻飛奔出門……
“再用勁，我的娃！唉！媽走的早，身邊連一個過來人都沒有，胎位不正也不知道呀！你以為生孩子這麽容易呀？”
“呀！…呀，我，我都沒勁啦…”金枝的淚隨著頭的快速擺動飛落而下，嘴角也被咬得流出了血。
“沒勁也要用啊，你想想，你現在最恨誰？你就用勁去罵他。我可憐的娃！”
“武，你咋還不回來呀？我恐怕再也見不到你啦！”金枝哭得更凶了，突然，金枝像瘋了一樣，“錢文武！都是因為你，你害死了我爸，今天又來害我，你咋那麽沒良心呢…”
村醫也隨著金娥跑進了屋子。
“呀！她這是難產呀！”氣喘籲籲地村醫一看到眼前的情景，驚得也張大了嘴巴，但他立刻清醒了，“快！快！先保大人！”
“不，我要孩子！我不能沒有孩子啊！”金枝用勁大喊。
“好，好…”村醫眼裏也有了淚，“來，慢點！慢點！小心孩子！”村醫立刻上手幫著往外拉孩子。
“娃，再用一把力吧！”
“錢文武！我恨你…”
“出來啦！出來啦！”
“哇，哇…”孩子一出娘胎就張口大哭。
“呀！還是個大胖後生！”
“呀！就是，還挺俊！”
“呀，我看看。”金娥也跑到了抱著孩子的大嬸身邊，“呀！是個小子！姐，你生了個小子。”
“姐！姐！”金娥爬上炕推著姐姐的頭叫著……
金枝費力地睜開了眼，“孩子，孩子…”聲音很弱。
“快把孩子給媽媽看！”村醫急著向大嬸喊。
“噢，來啦，來啦。”大嬸抱著孩子爬上炕，把孩子的小臉湊到金枝的眼前，“娃，你快看看你的娃！快看看！”大嬸的眼裏也閃著淚。
金枝看著孩子笑了笑，張了張嘴，閉上了眼睛……
“娃！娃，你可不能…”大嬸大聲地叫著金枝。
“姐！姐，你咋啦？姐…”金娥突然意識到了，像瘋了一樣搖晃著金枝的胳膊，“姐！你睜睜眼，姐…”
“唉！”村醫搖搖頭也說不出話來……
金枝留下個孩子，帶著遺憾走了。她是多麽地想陪孩子，想和孩子在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