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誣陷
現在已是未時,正是一天最炎熱的時候,這場鬧劇在陸汜嶢到後算是暫時收場了。
右恒瀟灑走遠,陸汜嶢趕著來便見到了剛剛的一幕。
他倒是奇怪,如此愛惜自己清譽的蘇尚卿,為何今日會在大街上給自己給女兒難堪。
到了一個清淨一點的地方,陸汜嶢把手裏的背囊扔到她手裏,“平日裏不是挺機靈的嗎?怎麽今天出門忘帶腦子了是吧?”
蘇渺悶不做聲,微撅著嘴立在一旁,頗有幾分賭氣的意味。
蘇尚卿和蘇薑星在一旁看著,眼睛都要嚇掉了,這陸汜嶢何許人也?
皇帝倚重,兵權在手,在朝堂上雖說一向寡言少語,卻是一個極端的存在。
明麵上的朝廷分位兩派,一派是右恒為首右係亂黨,一排是親皇派,自然是以陸知為首。
局勢劍拔弩張,還有小部分便是中立派,講究既不參與又沒有出局,是最艱難的,而蘇尚卿便是中立派。
站了隊伍,便要承擔風險了,成則加官進爵恩澤子孫,敗則屍骨無存家族滅亡。
右恒隻是一個丞相,兵權不在手,然而卻是朝堂裏追隨者最多的,反而是皇族嫡係血統正當繼承名正言順的陸知親皇派追隨者較少,原因無他,便是陸知是個女兒身,他們潛意識裏並不認可這個皇帝,尤其她在位時並未做出什麽令人信服的朝政。
於是,蘇尚卿猶豫糾結了,眼下,人倫綱常已經不重要了,他該好好想想,要給自己謀個未來了。
像他這樣官微言輕的,相對而言,中立的處境倒是尚可,隻是,誰又會一輩子甘做螻蟻呢?
陸汜嶢看似是在責怪蘇渺,言語間卻透著關心,這在蘇尚卿看開可就不是小事兒了。
蘇薑星更是氣得不行,牙齒都要磨成粉了,不斷的向蘇渺投射要吃了她的目光,若是眼神能殺人,此刻蘇渺不知要被戳出幾個洞了。
“王爺問你話呢,還不回答,這些禮數我沒教過你嗎?”蘇尚卿憤然開口嗬斥,儼然是一副長輩教訓子女的模樣。
陸汜嶢:“蘇尚卿不是和渺渺斷絕關係了嗎?怎麽還教訓起來了?”
蘇尚卿幹笑賠禮,臉都僵了,這打臉來得挺快。
“到底是我女兒,哪裏是說斷絕就斷絕,我這小女自小便是任性妄為得很,沒冒犯了王爺吧,若是冒犯了,還請王爺恕罪。”說著竟自顧自的上去拉著蘇渺一起下跪。
蘇薑星見狀也跟著跪下。
蘇渺剛開始還震驚,隨後便釋懷了,這才是她的好父親……
陸汜嶢嘴裏噙著笑,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這種場景倒是見怪不怪了,“蘇大人果然是能屈能伸,難怪渺渺那麽機敏聰慧,原來是受了蘇大人的熏陶培養了。”
蘇尚卿自然聽出他嘴裏的陰陽怪氣,混跡官場多年,再遲鈍的人也有顆玲瓏心,麵色自然,仿佛真就覺得是誇他一般。
“王爺見笑。”
蘇渺原本心裏藏著一股子勁,這下全消了,像是自己因為白紙上的突出的墨跡而感到憤怒悲觀,驟然察覺,其實自己一直身處黑暗之中,幹淨的原本就這樣這張白紙罷了,一拳將出,其實隻是自己看到了幻境。
她匍匐在地上,久久不抬頭,到這時才直起身子“父親說得不錯,是我自甘下賤,汙了蘇家門楣,自今日起,我便於王爺一刀兩斷,從此安心在家,日日為蘇家求福。”
蘇尚卿隻想憤然而起,把她拉過來,暗暗捏了她一把,笑著說“這是你說不就不的嗎?能在王爺身邊是你的福氣,王爺未發話,哪裏輪到你任性!”
陸汜嶢淡淡道:“可。”
“王爺都發話了,那便如此吧父親。”蘇薑星趕忙在一旁附和著。
“閉嘴!”蘇尚卿厲聲道。
“王爺,小女瞞著我這個做父親在王爺身邊做事,雖是她的福氣,她好歹是未出閣個女兒家,這麽一來,她這清譽……”
“那又如何,蘇大人這是要威脅我嗎?您不是沒有聽過關於我的傳聞吧?”陸汜嶢端正的坐著說。
“這……”
京都確有很多斯平王陸汜嶢府中美人無數甚至是行徑變態的傳聞,他大方對外宣稱大量納側妃,但凡是個有點骨氣的顯貴都不會把自己的千金送到他府上。
可像不乏有小官會把自己不受寵容貌較好的女兒悄悄送過去,以求謀個出路,其中也確實有官員因此而得到升官。
“那不過都是外界胡亂傳的罷了,下官相信王爺的為人。”
“爹……”蘇薑星掐著聲音小聲道。
蘇尚卿撇開她的手,生怕陸汜嶢注意到。
陸汜嶢嘴上笑意不減,蘇薑星的嫉妒,蘇尚卿的阿諛諂媚,他覺得可笑又熟悉,大概猜得出蘇渺在蘇家是個什麽樣的處境,她那個繼母會如何待她。
“你們先退下吧,我與渺渺有話要說。”
二人對視一眼,蘇尚卿躬者身體很識趣的走出了南山樓。
“讓王爺見笑了。”
陸汜嶢一改臉色,又變得嚴肅認真起來,蹙著眉頭,嘴巴要抿成一條直線了。
“你們家的事我不想管,你父親是右恒帶來的,若你真被他帶回莊子,可就麻煩了。”
她自進了南山樓後便沒再出現在大眾視野,她明白陸知是個什麽用意,果然在後堂就看見了陸汜嶢,而後他便不知所蹤,接著就看見她來勢洶洶的姐姐。
“多謝王爺解圍了,還讓您看了個笑話,這話傳出去了,日後我這可與王爺關係是撇不清了,王爺可要對我負責。”
陸汜嶢臉上浮現不自然的微紅,做出了一副嚴肅正經的模樣,“現在嘴倒是會說話了?怎麽剛剛不見你發這神威。”
蘇渺還是嬉皮笑臉的,仿佛剛剛的一切從未發生過一般。
“陛下在何處?可還好?”
“好的很,逛街呢,真是任性。”
正在攤前看著花鈿的陸知猛地打了個噴嚏,險些把手裏的糖葫蘆都要抖掉了,宋簫一見狀上去詢問她。
她擺擺手,繼續興致勃勃的看著。
現在涼快了些,她便拉著宋簫一急匆匆的出來遊玩,本沒有其他心思,越發覺得有意思的東西還挺多。
忽然陸知感覺到腰間一陣悶響,低頭一看是個髒兮兮的小鬼頭,個子隻有她一半高,蓬頭垢後,眼睛倒是又大又亮。
“哪來的小孩?”
她隻是想關心問一下,話一出口,卻變了味,與其說關心更接近氣惱和責怪,還帶著幾分威嚴。
小鬼頭帶著笑意的臉瞬間垮掉,看她的目光裏多了幾分恐懼和厭惡。
“怎麽不說話?我說錯什麽了嗎?”
“哇啊啊啊!!”
這叫聲太突然,陸知手裏的糖葫蘆一下摔在地上,幹硬的糖皮摔地而起,以看著讓人惋惜的姿態躺在地上。
一邊哭一邊叫嚷“啊啊,姐姐不給便不給為什麽要推我,哇啊啊,我要找我母親。”
這哭聲引來不少的圍觀群眾,陸知惱怒的蹙著眉,這不是赤裸裸的碰瓷嗎?
“天啊,有人欺負乞丐啊,真是喪盡天良,這種人欺負。”
“就是就是,看她穿著這麽好,給點銀子也不是什麽大事吧,不至於打人吧。”
“小小年紀便怎麽慘,哎哎,別哭了,叔叔給你點錢,拿去花吧。”
“你們兩個也是,和一個小孩較勁,多大人了。”
眼看著聚眾越來越多,他們也不管他們是什麽反應,隻是一味聽著小鬼頭的話,便去指責還在蒙圈的陸知。
她莫名其妙被說了一通,一股火起,這小鬼頭看著像哭,別人遞給她錢的時候倒是好手好腳,被冤枉的委屈,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
宋簫一更加沒耐心,逛個街想低調點都行,他上去想給這個小孩一腳,被陸知一把攔住。
她道:“莫要和小孩子計較,我去處理。”
她微笑著蹲下身子,柔聲細語“小小年紀這種倒是學得挺溜,不是第一次了吧。”
他撲閃著大眼睛看陸知,隨後又哭得更大聲了,眼裏多了幾分狡黠。
“怎麽我們這麽多人在你還敢欺負小孩!”一個聲音從人群裏傳出,作勢要上去動手。
被宋簫一一個眼神給嚇回去。
陸知眼尖,他懷裏閃著一個與他格格不入的光澤出來,就一眼,陸知便能確定,那是在不久前,宋簫一帶她去水莊買的玉飾。
小鬼頭一見反應不對立馬捂著懷裏,做出一副要挨打的模樣,嘴裏大喊“漂亮姐姐別打我!”
陸知嘴角都要抽搐了,這般赤裸裸的陷害,他們也行?
“你做什麽?我都在你這麽還敢打!”
“太過分了,快快快,快去報官!”
小鬼頭見狀不對,立馬抬頭看向四周“你不要去報官,姐姐不是故意的,她沒想打我。”
若不是這些個人看著沒什麽特別奇怪的地方,陸知都要以為他們和這小鬼頭是一會兒的。
宋簫一插手在一旁,像個門神一樣。
“大家確實誤會我了,剛剛我真的不是要打他”其他人認真聽著她下一步的說辭,“不過現在,我確實要打他了。”
陸知三下五除二,抓起他往地上一摔,啪啪啪兩下拍到他身上。
小鬼頭也是懵了,旋即大叫出聲“你幹什麽啊瘋女人!別打我,啊,好疼啊!”
陸知壓根沒有打算被他一直牽著大眾鼻子走,也不打算多解釋什麽,直接動手更來得直接又利落。
大庭廣眾之下饒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孩也知道羞惱,他紅著臉作勢要翻身起來,又被宋簫一一腳踩下。
圍觀者反而退後了些,麵麵相覷,幾個大著膽子的想上前阻止,宋簫一三兩下便擊倒在地。
他們又膽小又想伸張正義,隻敢動動嘴皮子,陸知宋簫一的罪名算是直接坐實了。
“你們……你們怎麽能這樣太過分了,我們要報官!”
“不要!不要報官”
這話不是陸知宋簫一說的,而是正在挨打的小鬼頭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