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再見
春日裏的運河水在日光的照耀下散著粼粼波光。
沈陌心與梁菖蒲坐在船廂的小窗邊，看著遠處河麵上的風光。
暈車的人大多都暈船，但許是因為運河上無風無浪，且船體大而沉，一路行得甚是平穩，故而沈陌心隻在剛上船那一日覺得不適，如今已適應得極好了。
沈陌心望著寬闊的河麵，時而與梁菖蒲及錦繡閑話幾句，目光盡處，遙遙能看見河岸上青蔥的綠意。
錦繡坐在床榻上，磕著瓜子兒，隨口道：“聽船工說，再兩日便到清州碼頭了。”能得錦繡特意提起的碼頭，定是要停靠的大碼頭。
船在河上行駛並不是一路隻往目的地而去。
這艘船上，船客與船工共約摸五十人上下，這般多的人，日常用物及飲食所耗甚多，因而每到一個大型的碼頭，都要停船補給一番。
前幾日，途徑滄州碼頭時，便停靠了一個時辰補充物資。
船靠岸時，船客也是能下船鬆快鬆快的，畢竟長時間待在船上並不舒服。
那時，梁益帶著沈陌心梁菖蒲及錦繡去逛滄州碼頭邊的市集，身邊還跟著個新結識的餘顯。
五個年輕人方開始逛集市時，還有些興致，但這處的物件兒到底沒有京都城中的精致討巧，沒多會便失了興趣。
見沈陌心不接話茬，錦繡轉移話題問：“伊伊，你那圖可成了？”
錦繡問的是人體解剖圖。
沈陌心曾同梁欽表示，她會趁著再次考取醫證之前的這段時間，將自己所知所學編纂成冊，自己寫一本醫書，流傳下去。
書冊的內容沈陌心已大致構思完成。不僅涵蓋解剖、外傷縫合，更有這時各種流行病傳播途徑及其各不相同的預防措施、各種疾病不同證型的方子……內容之廣，沈陌心都感覺被自己坑了。
她如今剛動筆，還在概述人體解剖的部分。
沈陌心前幾日因著畫解剖圖，費了許多紙張。也不是說她畫圖手藝有多糟糕，沈陌心前世也曾粗略學過幾日素描的，實在是如何都畫不出自個兒滿意的解剖示意圖。
她打了一張張草稿，揉成一個個紙團，直到第十七張草稿，才頗有些樣子。
錦繡與她同居一室，自然知曉她的進度，如今問起，隻不過是刺刺沈陌心，想博博她的“寵愛”。
梁菖蒲在一邊看著，不由笑出了聲。
沈陌心哪裏不知她的小心思，自然不會附和，隻“嗯”了一聲，並不接話。
“咱們再去逛逛唄。”錦繡又道。她見沈陌心沒甚反應，轉而衝梁菖蒲問道：“卿卿？”
梁菖蒲也不直接應了，隻道：“哥哥他們若去，我也去。”說完，又問沈陌心，“伊伊，你去麽？”
沈陌心狀若才聽見般，輕輕捏了捏梁菖蒲細嫩白皙的臉頰，道：“原是覺著沒甚意思。”她停了一下，瞄了錦繡一眼，“若是卿卿想我去，我便也去。”
這區別對待，引來錦繡的笑罵。她隨手去了床榻上一個小包裹，往沈陌心那處扔去，道：“再沒有比你更惱人的了。”
沈陌心條件反射一擋，那小包裹便自窗口掉到一樓船舷上的過道上。
包裹掉出時，沈陌心已然反應過來，立馬伸手去抓，到底是來不及了。她探頭去看，包裹還靜靜躺在過道上。
沈陌心縮回頭，讓錦繡與梁菖蒲在窗口看著包裹，自己快步往那過道去。
她三步並作兩步，自樓梯處下樓，經甲板往邊緣的過道去。剛拐到過道，沈陌心抬頭去看，便見船廂窗口擠著兩個腦袋，可樂得緊。
她撿起包裹拍了拍，這才轉身往回走。這包裹裏放的是三個姑娘家備用的帕子。此次出門行程長，路途遠，換洗的帕子必不可少，因而三人備了不老少，可不能輕易掉了。
還好沈陌心力氣小，包裹隻是掉在過道上，若是掉進河裏，她們也沒處哭去。
沈陌心轉身，便見身後站著一人。這人十五歲左右的模樣，五官清秀，皮膚白皙，尚且稚氣未脫的臉頗有些肉感，未見棱角。
是那兩個陌生船客中年歲較小些的少年。
沈陌心一愣，又向他微微屈身行了個敷衍的平輩禮。少年見狀，也回了一禮。
這夥人身份不明，且不凡，沈陌心並不想過多接觸。
禮畢，沈陌心自顧往甲板去，少年側身讓她，兩人錯身而過時，沈陌心依稀聞見他身上隱約的熏香，這香味她早年曾在程霜身上聞見過。
沈陌心的記性好，她確定自己不曾記錯。
許是市麵上流通買賣的熏香。沈陌心想。
又兩日，大船果真停靠在清州碼頭上。
沈陌心與梁菖蒲錦繡要上岸去玩，梁益自然隨行看護。餘顯今日有事，並不曾一道上岸。
四人在市集裏閑逛，沈陌心在一家店鋪門口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直覺自己眼花，定睛一看，卻見那人真是裕安。
二人目光相觸，沈陌心看出了些信息。
裴雲衝也在！
“卿卿，你們先去前頭看看，我去那家鋪裏買些物什兒。”沈陌心拉著身邊的梁菖蒲小聲道。
梁菖蒲看了一眼沈陌心指著的鋪子，道：“咱們一道去采買。”
沈陌心拉住她道：“不多久便是師兄生辰，我想挑挑生辰禮呢。”她一副“我隻告訴你，你要保密”的表情。
梁菖蒲見狀才點了點頭。
“卿卿幫我拖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再帶師兄與錦繡來這處尋我。”沈陌心拉著梁菖蒲的衣袖，討好地假笑。
梁菖蒲心思淺，沈陌心如何說她便如何信了。
沈陌心與梁益及錦繡打了個招呼，明確拒絕了兩個人一道去采買的好意，衝著梁菖蒲使了個眼色，便往那鋪子跑去。
裕安隻在鋪子門口露了一麵，此時已經不在。沈陌心進了鋪子，便被人引進了內裏廂房。
房中隻有一人，正是裴雲衝，他此時含笑看著她，風流蘊藉。
“裴雲衝。”沈陌心小跑到他麵前，笑看著他，問道，“你怎麽在這處。”
蕭沛牽起她的手，帶著她往後門出去，才回她道：“此次因公務南下，說起來，還比你早兩日離京。”
蕭沛帶著沈陌心策馬出了城。
沈陌心忙道：“我應了卿卿她們半個時辰便一道回去呢。”風在耳邊呼呼刮過，吹散了她的話語。
沈陌心也不知蕭沛是否聽清楚，還待再說，蕭沛拉了拉她的帽兜，蓋了她滿頭滿臉。
“知道了，半個時辰內必將你送歸。”聲音在耳邊掠過，消散在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