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浪漫
沈陌心次日照常跟著梁欽與梁益一道去了“濟眾堂”。
“濟眾堂”內眾人都已知道了這事,對沈陌心頗為關懷。便連一向嚴肅的秦傢也私下同她道:“來年便可再考醫證,隻今後要謹慎些行事。”
雖隻是這一句,但沈陌心也聽出了秦傢話中的關切。
“多謝您了,今後再不敢放肆行事的。”沈陌心真心道著謝。
沈陌心被繳了醫證,自然不能單獨去貳號房內坐診,隻得重操舊業,替梁欽及梁益二人打下手。
趁著午間的空隙,沈陌心將今日新到醫館的藥草拖到後院分揀出來。
在許多新鮮的穿心蓮中,她看到了零星幾株開出了花兒。穿心蓮是以草本入藥,開了花後藥效便打了折扣。
沈陌心摘了穿心蓮的花,突然福至心靈。她知道該送什麽回禮給蕭沛了!
她找了許久,隻找到四朵穿心蓮花,忙不迭捧著便去了空置的貳號房。
“伊伊姐,你做什麽去。”藥僮小來見她話都沒交代一句便往前院跑,忙問道。
“片刻便回來。”沈陌心扔下一句話又風風火火跑遠了。
她到了貳號房,尋了幾冊厚實的書籍,將四朵花兒一一整理好形狀,放入書頁中,隻待它將花中的水分壓幹。
放好書冊,她又去了二樓,探身至一樓房簷上去摘淩霄花。
淩霄花大多是長在高處的,此時正開得絢爛。
“伊伊,你在做什麽?”梁益站在院中,見沈陌心已經將身子探出欄杆外,驚道。
“我要摘淩霄花呢。”沈陌心衝著梁益笑道。
梁益聞言,忙往二樓上來,道:“我替你摘。”
沈陌心是將這回禮當成定情信物來做的,如何肯讓旁人插手。趁著梁益還沒到二樓,又將身子往外探了探,一舉摘下了三朵淩霄花。
梁益到時,她正晃著手中的淩霄花道:“我已經摘下來了。”她的笑容燦爛極了。
梁益無奈揉了揉沈陌心的發,在她的埋怨聲中一道下了樓。
沈陌心獨自回了貳號房,如法炮製將淩霄花也一一放入書冊,預備一道做成幹花。
她盤算著做一個掛件贈與“裴霄”,一麵印著穿心蓮花,一麵印著淩霄花,正如他們二人名字中的“心”字與“霄”字,兩廂契合。
且穿心蓮又名一見喜,正合二人此時的心意。這是獨屬於醫學生的浪漫,也不知到時他能不能體味得出她的小心思。
沈陌心想想又覺得可能性不大,他本就不是學醫的,淩霄花雖常見,可穿心蓮並不是人人都識得的。
沈陌心在這處獨自甜蜜,裴宅中的蕭沛也獨坐在書房內,看著書案上那被攤平了的滿是褶皺的花箋。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修長的手指撫上這繾綣的詩句,蕭沛上揚的唇角忽而止住。他輕輕舒了一口氣,深邃犀利的眼睛此時滿是柔情。
蕭沛身為朔國第一士族蕭家的嫡長子,生來便是天驕。然而世家子之所以能享盡世間繁華,也隻不過是因他們背靠著家族這棵大樹。
有得總有舍。他自小便知,凡事皆以家族利益為先,他也是這般做的。
可在幾番掙紮糾結後,他終究還是想試著同她親近。然而一旦邁出了第一步,便就愈加不想回頭了。
*
沈陌心等了四日,才得了幹花。她自兩種花中各挑了一朵賣相最差的,開始試著製作練手。
她取了一段竹節,刨成薄薄的竹片,將竹片打磨光滑後,才準備將穿心蓮花與淩霄花粘到竹片兩麵。
隻是古代並無膠水,類似於漿糊一類的粘合劑做不了這般精細的活計。沈陌心琢磨了許久,才尋了些鬆香樹脂來作這粘合劑。
她小心翼翼地將樹脂塗上,又輕輕將幹花慢慢貼合,成品倒也合意。她自個兒把玩了兩日,見樹脂粘合得確實牢靠,這才正經各選了賣相最好的穿心蓮花與淩霄花,依葫蘆畫瓢地重做了一個。
隻是作為禮物的這個,沈陌心還打了個絡子,係在了竹片特意穿的小孔上。
她看著這個來來回回費了自己八日的心血之作,還算是滿意的,取了個精致的匣子放著,便就等著送人了。
沈陌心將匣子藏在貳號房的博古架上,這才出了房門。隻不料一出門就見梁欽自外頭進來,她便迎了出去。
“師傅,您怎麽來了?”也不怪沈陌心疑惑。今日本就是梁欽輪休的日子,且今早沈陌心及梁益出門時,他也說過今日不來“濟眾堂”了。
如今梁欽出現在“濟眾堂”,定是出了什麽事體。
“孟大夫讓人尋我。”梁欽招手示意沈陌心一道去。她本也好奇,見此更是屁顛顛地跟在梁欽身後,往大堂而去。
梁欽與沈陌心進門時,孟升和秦傢都在了。三巨頭重聚大堂議事,可見確實有大事發生。
沈陌心想了一圈,也猜不到“濟眾堂”能有何大事發生。
梁欽剛落座,秦傢便將自己手中的帖子遞給他。沈陌心隨侍在梁欽身後,不免好奇,不動聲色地瞄了幾眼。
杏林會?
這是杏林會的邀請函。一張杏林會的請帖便是邀請一名大夫,能拿到請帖的不是成名已久的大醫,便是德高望重的杏林泰鬥。饒是如“濟眾堂”這般在京都城享譽盛名的醫館,也隻得了一張請帖。
杏林會雖是大醫們的聚會,但不限製隨從及家眷同行,小輩更是可以借此機會開開眼界。頗有些高手“華山論劍”,菜鳥互相學習的意味。
沈陌心來了興致。請帖上寫的地點是江南,此番若是梁欽去與會,那他們豈不是可以一道公費旅遊了。
“我家中暫且離不了人。”秦傢見無人開口,便先表達了自己的意願。
秦傢之母已過花甲,人生七十古來稀,六十多的高齡總會生出許多病症來。她前些日子身體不大好,如今正在調理,秦傢想來是走不開的。
眾人都知他家中境況,自是不會勉強。而孟升年歲已高,隻怕經不得路途奔波。這差事自然而然便落到了梁欽頭上。
得了準確消息,沈陌心便開始盤算。她不曾想過梁欽是否會帶上她,這是毋庸置疑的。她如今沒了醫證,在“濟眾堂”也是無所事事地打雜。如今有了這般良機,沒有不帶她去的道理。
隻是梁益還要堂中坐診,不知能不能跟他們一道兒去。
沈陌心下晌便趁空偷溜了。她拿著匣子去了裴宅,隻是蕭沛不在。
看宅子的小廝見沈陌心毫無征兆便來了,機靈地遣人回蕭府報信,對沈陌心道:“主子過不片刻便會歸家了。”
沈陌心看著是快到下衙的時辰,便老老實實在書房邊看書邊候著。
蕭沛到的時候,沈陌心翻看的那冊書書頁中掉出了一張花箋,正是沈陌心寫的那句情詩。
她見原本被她揉得褶皺不堪的花箋已然被壓平實了,她掩耳盜鈴般用手遮住了那詩句,卻聽前方傳來一聲輕笑。
“這不是扔了麽?”沈陌心惡人先告狀,指責起蕭沛的不是來。
蕭沛走近,拉住她遮著花箋的手,道:“伊伊的墨寶,豈會輕易便毀了。”他將沈陌心拉到了身前道,“詩好,字也好,我喜歡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