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做局
沈陌心拖著疲乏的身子回了臥房。
今日半夏出嫁，後日便是她三朝回門之日，要規整許多物件兒，做好準備。
沈陌心隻是給成氏打下手罷了，便就這般半死不活的樣子，可想而知，成氏這些時日有多勞累。
沈陌心剛在拔步床上躺下，窗口處響起“篤篤”的叩窗聲。
她循聲望去，隻依稀看見窗口映著個黑影。
沈陌心幾步走至窗口，小聲問道：“誰？”她警覺地按住窗子的內栓。
“是我。”門外傳來低低的男聲。
盡管沈陌心很想杠一句“我是誰？”，但她還是默默地打開了窗戶。
她聽出了這個聲音，是蕭沛身邊的護衛裕安。
沈陌心小心翼翼地推開窗門，卻見裕安立在窗後，手中握著一個木匣。
“沈姑娘，這是主子搜羅來的醫書，特命我送來。”裕安特意壓低了聲音。
沈陌心不防還有這操作，這幾日忙得團團轉，她尚且未將《瘟病錄》謄抄完畢，這是又加功課了？
“多謝了。”沈陌心雙手接過，也隻當是借閱，到時候一道兒去還便罷了。
“主子還問，沈姑娘不知可否準備了回禮？”看著沈陌心落在窗門上的五指微微收緊，裕安便知眼前這女子得了匣子便想著關窗了，忙道。
沈陌心忍不住想笑，這人竟是來催禮物的。
“有些頭緒了。”她笑著道。
裕安移開目光，道：“如此便不打擾沈姑娘歇息了。”說完，他一個鷂子翻身，便踩著旁人家的屋簷翻了下去。
直到看不見人影，沈陌心才關上窗，又栓緊了門窗，這才到床上去。
她本是有些困意的，轉頭看向桌案上的那個木匣，又起身坐到榻上。
匣中是兩本醫書，一名《千金要略》，一名《藥草集錄》，這兩本醫書沈陌心都沒看過，想來也是不尋常的。
沈陌心大致瀏覽了一番，《千金要略》主講帶下病，她很有興趣。《藥草集錄》收錄藥草之多，涉獵之廣，不是沈陌心曾讀過的《佰草集》可比。
都是寶貝啊！
她將書匣放到桌案上，熄了燭火，入夢去了。
翌日一早，沈陌心便自然醒了。
心裏裝著事兒，睡得不甚安穩。昨夜半夢半醒間，她還想著給“裴霄”準備什麽回禮。
現如今已有些頭緒了。
“沈姑娘，大槐樹下掛起了紅綢。”沈陌心掃完庭院，正打算將門前的地界兒也一道掃個幹淨，忽而聽到一個聲音。
門邊兒站著一個少年人，十三四歲的模樣。這少年喚作千兒，是城北一家名為“四海”的客棧中的一名夥計。
沈陌心當初與“國色天香樓”中人約定，若有急事，可著人在城北那棵大槐樹下結一段紅綢，她看見便會趕來。
她平時都在城南活動，又如何能時時關注城北的一棵樹。因而她便在正對槐樹的“四海客棧”中尋了一名夥計，做了這長久生意。
“知道了。”沈陌心對千兒點點頭，徑直往家裏走。
她取了藥箱便欲往“國色天香樓”去，閣樓上正碰見梁菖蒲。
“伊伊，你往何處去？”梁菖蒲疑惑。她知道這幾日沈陌心是告假了的。
“有一個病患不大好了，特請我去出診。”沈陌心溫聲解釋道，“我去去就回。”
一路疾行至“國色天香樓”，正門大開著，狗兒正在門口候著。
“沈姑娘，您可來了。”狗兒上前兩步迎了出來。
沈陌心也不跟他多說，隻問道：“哪位姑娘出了事兒？”
“是碧水姑娘。”狗兒小聲道。
碧水便是上回懷孕自行服了墮胎藥的那個姑娘，服藥後還曾出血不止，是沈陌心給她開的方子止了血。
沈陌心聞言便徑直往碧水的房間去。
剛進了房，便見房內有許多人。丹娘、姚黃及其他約摸五六位姑娘。
房內充斥著一股濃濃的血腥氣，經久不散。
沈陌心近前去看，隻見碧水麵色泛著詭異的潮紅。一搭上她的脈，沈陌心不禁皺起了眉。
碧水這是又懷上了，且服了虎狼之藥不多久。沈陌心掀起被角，隻見碧水下身都浸在血水之中，觸目驚心。
她想不通，分明有更好的選擇，為何碧水要用這虎狼之藥墮胎。
“丹娘，讓姑娘們先出去吧，我要給碧水姑娘行針。”沈陌心感受到碧水的顫栗，心頭疑惑更甚。
房內的姑娘們都退了個幹淨，連丹娘也退了出去，隻留了姚黃下來給沈陌心幫忙。
這是沈陌心要求的，眾多姑娘中，她與姚黃關係也更近些。
“沈大夫……”碧水虛弱地躺在床榻上，嘴唇顫動，她纖細的手指緊緊抓住沈陌心的手腕，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
沈陌心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臂，道：“無事，有我在呢。”
在姚黃的幫助下，沈陌心給碧水行了針，過了約摸一炷香的功夫，才漸漸止住了血。
看針灸頗有成效，沈陌心這才收了針，又開了個止血的方子，交代了許多注意事項，這才重新理了脈案，回家去了。
“國色天香樓”三樓的臥房內，丹娘與秦二立在窗口，看著那個窈窕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你真舍得下那賤丫頭？”丹娘皮笑肉不笑地問秦二。
秦二一把摟住了她，道：“就是個樂子，說什麽舍不舍得下。”說完，他又在丹娘頰邊親了一口，“我的乖乖，誰又能及得上你。”
“二爺莫要撩撥奴家，那賤丫頭可是兩次懷了您的種呢。”丹娘說著，眼底不由帶上了幾許寒意，她白皙纖細的手撫上自己的腹部，蹙了蹙眉，又放了下去。
秦二自丹娘身後環抱住她，附在她耳邊低聲道：“爺的種可不是誰都能生下來的。”
說完，別有深意地含住了丹娘瑩白的耳垂。
沈陌心出了“國色天香樓”，便覺如芒刺在背，她轉身又往樓裏看，未覺異常，又自顧往城南而去。
她總覺得碧水墮胎一事並不如表麵看上去這般簡單，內裏的水怕是深得很。
這“國色天香樓”，隻怕是要棄了。沈陌心雖不是君子，卻也不想立於危牆之下。
何時尋個由頭，同丹娘辭了這份差事才好。沈陌心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