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厭惡
翌日，天光微明時，沈陌心就起身了。她輕手輕腳地去洗漱一番，這才又回了臥房上妝。
妝容依舊是淡淡的，讓她那張明媚傾城的臉兒更是錦上添花。
沈陌心今日穿著一身緋色襦裙，她一貫來不常穿這般豔色的服飾，乍一看去，豔光四射，讓人目光流連。
她攬鏡自照了片刻，覺得如此這般太過刻意，又太隆重，這才又換了一身水藍色的襦裙。
等她梳妝打扮完畢，眾人也都準備用早膳了。
梁欽坐在主位上，問起了《名醫雜談》的事兒。
“前兒個受傷的病患，是我予他處理的傷口，昨日去他家中換藥，無意看到的醫書，便讓他允了讓我抄錄一份，權當做診金了。”沈陌心慢條斯理地留著白粥咽下口中的饅頭，回答道。
梁欽看向她，問：“那人竟也允了？”
沈陌心點點頭：“嗯，應得挺幹脆的。想來他不是學醫之人，並不知這孤本的價值，於他而言也隻不過尋常罷了。”
沈陌心並不曾提起過蕭沛要將《名醫雜談》贈予她的想法。畢竟，在旁人看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隻不知，他是……
梁欽聞言也不再問。
“我今日與病患約好，下晌還去他那處將剩下的都謄抄下來。”沈陌心看了一眼梁欽，試探道。
這是要光明正大地早退了。
三人一道去了“濟眾堂”，梁欽便帶著二人徑直去尋了孟升。
如此這般一番敘述陳情，又給孟升看了那未謄抄完畢的孤本，激動地孟升連連道“好”。
好容易熬過了上晌，沈陌心用了錦繡送來的午膳，便想先午歇片刻。
“伊伊，那醫書可是你在裴公子那處抄來的？”錦繡將碗筷收拾進食盒中，漫不經心問道。
沈陌心點了點頭，笑著道：“正是呢。”
“你是不是對他……”錦繡欲言又止。
沈陌心一臉促狹，接話道：“有些見色起意的想法。”
錦繡聞言，一臉“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問道：“那他呢？”
沈陌心撇撇嘴：“我又不是他，怎知他想法。”
說起來他們也不大熟，還說不上什麽話。沈陌心轉念又想起他對自己的態度，應該也是有些好感的。
錦繡提著食盒回去了。
沒過半盞茶的功夫，貳號房門便被人叩響。沈陌心正欲躺在軟榻上眯一會兒，聞聲連忙起身，道：“請進。”
進門的是孟升。一張蒼老慈祥的臉笑成了一朵菊花，他問道：“伊伊準備何時去抄錄醫書啊？”
這問題，似乎沒有別的更好的答案了。
“現下便去？”沈陌心看著孟升，歪頭反問道。
孟升笑得越發燦爛了，連聲道：“那敢情好，再好不過了。”那架勢真像是要立馬將沈陌心送到裴宅去。
沈陌心背著藥箱站在“濟眾堂”門口時，才如夢初醒般。
這是被“趕”出來了？
帶薪去談戀愛？不，抄醫書？
沈陌心抬頭看了看日頭，這時辰，有些人家才是剛要用午膳的時候，去人家家中到底不大合適。
思及此，她轉身便往“國色天香樓”而去。
“沈姑娘怎的這時候來？”沈陌心剛進門，便碰見姚黃。
沈陌心笑了笑，道：“今日正好有空暇，便來看看夢姑娘的傷勢如何了。”
夢姑娘花名喚作夢漣，在“國色天香樓”屬於中上水平。幾日前接客時遇上了個變態，一遭下來傷痕累累。樓裏的姑娘們貫來愛惜皮肉，平日裏養得白白嫩嫩，那傷勢便就顯得愈發觸目驚心。
那時沈陌心被緊急召來，見夢姑娘傷勢看著雖重，卻也隻是皮外傷，尋常情況下，連疤都不會留下，便就給她上了藥，又留了許多傷藥讓她每日擦兩回。
說罷，她又問道：“丹娘呢？”
姚黃引著她去夢漣的房間，邊走邊道：“丹娘那邊有客呢。”
丹娘的入幕之賓，她也是見過兩回的。剛過而立的年歲，長得倒還周正，隻是看人時那目光直勾勾的，讓人不喜。
沈陌心點了點頭，並沒說話。
姚黃又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她的麵紗，笑道：“今日怎的沒了胎記。”這笑聲中頗有些揶揄的味道。
她們也不是傻的，早已猜出沈陌心便就是京都城中小有名氣的女醫。
姚黃擅於觀察，看沈陌心每回來時，胎記的位置及形狀都有些出入，便知她是作了偽裝的。今日竟索性連胎記都沒了。
沈陌心尷尬地笑了笑。她今日是要去……抄醫書的，自然不會弄那些個勞什子胎記在臉上。
到了夢漣的房間，見她身上的傷痕已然淡淡的，並無大礙，沈陌心便就提出了告辭。
姚黃照舊送她，二人走到樓梯口時，便看見有人自三樓樓梯處緩步而下。
是丹娘的入幕之賓，樓裏的人都喚他“二爺”。
“二爺”姓秦，在家中行二，故而被稱作“二爺”。其他更多的信息，沈陌心便不得而知了。
對於她不在意的人或事，她向來不會過多去打探。
秦二今日穿著一身藍綢直裰，看起來頗為儒雅，隻是當看見沈陌心時，眼神便變得玩味起來。
沈陌心很討厭他的眼神。
“二爺。”姚黃衝他行了一禮。
沈陌心隻是禮貌性地點了點頭。她不是“國色天香樓”的人，也便沒必要把這人當成“爺”。
“沈姑娘今日有些不同。”秦二笑容和煦地走近，衣冠楚楚。
沈陌心今日是特地打扮過的，麵上的胎記都不曾畫上，隔著一層麵紗，依稀可以瞧出姣好的容貌。
沈陌心後退了一步，並未答話。她很不喜歡這人說話的語氣。
秦二見她後退，笑了一聲，旋即又閉上了眼睛，輕嗅了嗅。
這般輕佻的舉止！
沈陌心垂在身側的玉手捏成拳，她在想要不要給這人一拳。
她冷冷地看著秦二，到底是沒有動手。
主要是怕打不過。
姚黃見此情形，一時不知該如何圓場。
沈陌心知曉她的處境，也不生氣，漠視秦二的無禮，隻對姚黃道：“我今日便先告辭了。”
說完，也不等姚黃回應，便自顧自往一樓去了。
身後，秦二的目光仍膠著在她身上，沈陌心似有所覺，身形卻不曾停滯半分。
出了“國色天香樓”，沈陌心才暗暗籲了口氣。
是時候該辭了這份兼職了，她心想。
心事重重地到了裴宅，沈陌心才摘下麵紗，叩響了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