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古方
沈陌心回到家中，眾人都已歸家，晚膳都擺開了。
梁欽已然換了家常的便服，見沈陌心提著藥箱進來，示意她先去淨手。
沈陌心放下藥箱去了淨室，淨了手便準備去廚下幫忙拿碗筷出來擺放。
“過來。”梁欽衝她招招手。
沈陌心見狀心下便覺不妙，她看向廚房，成氏與半夏錦繡正做收尾，也用不著她。
“師傅。”她乖巧地到了飯桌旁，等待梁欽示下。
“孟大夫同我說，你下晌便不見人影了。”梁欽語氣淡淡的，因他是坐著而沈陌心站著，抬頭看了她一眼。
沈陌心是萬萬沒想到她長到這般大了，竟還有被告狀的時候。
“不是……”沈陌心解釋道，“我是出診去了。”
這麽說也沒毛病。
“出診薄上可沒有記錄。”梁欽看著她，保持懷疑的態度。
沈陌心忙指著藥箱，辯解道：“當時出門急，一時間忘了登記。您看，我還帶著藥箱呢。”
這麽有力的證據，總能說明一切吧。
“診金呢？”梁欽輕描淡寫。
他一貫知道沈陌心出診是不會帶許多銀錢的，最多不過一二兩，但出診的診金一般都不會低。
這還是高估沈陌心了。
她今日是特意打扮過的，穿的是略顯輕薄的春裳，嫌荷包鼓鼓囊囊的不好看，便根本不曾帶著。
通身上下，也就藥箱底下隨手放著的十幾個銅板，窮酸得很！
思及藥箱，沈陌心獻寶似的去將藥箱中還未謄抄完的醫書拿了出來，遞到梁欽麵前道：“您看看這個，是我在病患家中無意發現的，他允了讓我謄抄一份作為診金呢。”
梁欽看著沈陌心，一臉“我就看你怎麽編”的神情。
在沈陌心充滿期待的目光中，他接過冊子，漫不經心地翻了頁。
越看，梁欽的麵色越凝肅，連坐姿也端正了幾分。
他抬頭，問道：“這是？”
“《名醫雜談》。”沈陌心強忍著心中的得意，“我還記得您說過，這孤本裏還記載著醫治霍亂的古方，因還未抄錄到那處，我特地先謄了下來。”
說完，她又遞過一張紙，上麵是端正的楷體，不同於沈陌心平日裏慣用的字體，鄭重其事。
梁欽接過藥方，看得極認真。這是沈陌心對於《名醫雜談》中記載的十個霍亂方劑有選擇性抄錄的一個。
這個方劑，在她有限的認知中，從未曾見過，或是遺失的古方也未可知。
其他的幾個方劑，多多少少，與現今流傳的方劑大同小異。
梁欽一字一字地琢磨著方子，隻見上書：半夏（焙）叁分，人參叁分，柴胡（去苗）叁分，麥門冬（去心，焙）叁分，赤茯苓（去黑皮）半兩，竹茹半兩，桂（去粗皮）半兩，蘆根（銼）半兩，甘草（炙，銼）壹分。上為粗末。每服伍錢匕，水壹盞半，加生薑伍片，同煎至捌分，去滓溫服。
“柴胡，去苗……”梁欽嘴裏喃喃著，似在考慮這個方劑的配伍及可用性。
他眉頭深鎖，竟又站起身來，拿著藥方，往書房的方向去了。
走了幾步，他轉身對沈陌心道：“同你師娘說，晚膳不必叫我了。”
沈陌心呆呆點了點頭。
馬上就要坐下用膳了，他倒是捧著藥方回書房推演去了，也不差這一時半刻吧。
“唉——”成氏正巧從廚房出來，隻看到梁欽的袍角在廳堂晃過，便不見人影了。
“你師傅作甚？”成氏見沈陌心站在飯桌邊，料她知道些什麽。
沈陌心聳了聳肩，無奈道：“得了個新方子，想來是去書房推演了。”說罷她搖搖頭，“早知如此，我便等晚膳後再給他了。”
成氏歎了口氣，道：“不管他，咱們先用，便讓他空著五髒廟去。”
話雖如此說，卻還是拿了個空碗，搛了滿滿一碗的菜，拿到廚下灶上溫著。
沈陌心覺得好笑，成氏這般“口嫌體正直”，還真是有些可愛呢。
“爹爹在書房做什麽？”梁菖蒲坐在沈陌心與成氏中間，看著梁欽空置的座位。
“新得了個孤本裏的古方，去書房推演去了。”沈陌心喝了一口湯，隻覺得腸胃都暖暖的。
梁益一時也來了興致，問道：“哪裏來的孤本古方？”
孤本之所以稱之為孤本，便是它近乎絕跡。
沈陌心不無驕傲地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笑道：“我從一個病患家中藏書裏抄錄來的。”
梁益聞言也隻是動了幾筷，便放下筷箸往書房而去。
“‘有其父必有其子’。”成氏不太滿意他們父子二人虧待自己五髒廟的行為。
沈陌心其實也想去書房同梁欽梁益二人一道探討方子，頂著成氏的不滿，硬壓著自己多吃了兩口，到底還是往書房去了。
“伊伊，今日用得這般快？”成氏看著一個個地不好好吃飯，頗為不滿。
“嗯，去書房看看。”沈陌心擺擺手便往書房走。
“人學壞還真快。伊伊都被他們父子倆帶壞了。”身後依稀傳來成氏的抱怨聲。
沈陌心一笑置之。
成氏自來是個嘴硬心軟的人，再沒有比她更好相處的人了，嘴裏說的和心裏想的指不定如何南轅北轍。
書房裏，梁欽正在推演那個霍亂古方，手下提筆疾書。梁益正在翻閱沈陌心抄錄的《名醫雜談》。
沈陌心推門進去時，二人都沒有理會她。
她頗為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踱步到了書案邊上，拍了拍梁益的肩。
梁益看向她，卻見她示意著梁欽的方向。梁益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梁欽現下還未推演出個所以然來，不要打擾得好。
書房裏點了三盞油燈，燈火時而不受控製地跳動，明明滅滅。
直至子時，梁欽才放下手中的筆。
“困了怎的還不去睡？”梁欽看向一旁腦袋一點一點著打盹的沈陌心。
沈陌心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笑道：“怕您還有話要問呢。”
“明日再說不遲，去歇著吧。”梁欽站起身，將梁益手中的書冊也抽了出來，“都去睡。”
身為一家之主，他一貫說一不二，眾人也都順著他。
沈陌心去了淨室簡單梳洗一番，便回了臥房倒頭就睡。
真是老了，現如今都熬不得夜了。
想當年，她在醫院工作時，連著上兩個夜班中間都不帶休息的，照樣精神抖擻。
躺在床榻上臨睡前，沈陌心腦子裏還不由自主地想著明日要穿哪件襦裙，佩戴哪個發飾才好。
畢竟，還要跟“裴霄”見麵呢，總是要打扮得體麵些。
思緒不斷發散，最終歸於平靜。
沈陌心：好嗨呦，我明天又要去抄（談）醫（戀）書（愛）了！
雲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