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孤本
沈陌心將蕭沛傷口處尚未被完全吸收的金瘡藥粉清理幹淨，又重新上了藥，包紮了起來。
這傷，其實已經無需上藥了。但她好歹來了這一趟，還是做點樣子的好。
蕭沛見沈陌心包紮得極認真，便自尋了話題，問道：“沈姑娘今日不坐堂麽？”
這傷在他身上，他自個兒也是知道情況的，現下估計也好得差不離了。
“今日坐堂的，上半晌將病患都看完了。”沈陌心頓了頓，“心裏記掛著你的傷，便早早來了。”
這番陳情，算是很直白了。
蕭沛唇角微彎，見沈陌心看來，又強壓下去，若無其事道：“如此，真是勞煩沈姑娘了。”
沈陌心見他沒甚反應，心中暗忖他許是對她並無男女之意，心下有些澀然。
蕭沛見她情緒變化都在麵上，忽而才覺過味來。他笑著道：“能得沈姑娘記掛，裴某心中不勝歡喜。”
沈陌心看向他，兩人目光相接，都自覺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些情意。
沈陌心頓時有些赧然，率先敗下陣來。她移開目光，見桌案上放著一本《名醫雜談》，不甚自在地轉移話題，問道：“裴公子也愛看醫書麽？”
蕭沛哪裏有興趣看醫書，隻不過為了投她所好，才讓人尋來的這許多醫書。
“隨手翻翻罷了。”蕭沛搖頭笑道。
沈陌心指了指醫書，問：“我能看看麽？”
這本《名醫雜談》，像是梁欽曾與她提起過的孤本，向來都是隻聞其名，沒有幾人見過。
“自然。”蕭沛笑著點了點頭。
這些醫書本就是為了她而去尋來的，隻是找不到贈與她的名目罷了。
沈陌心取過《名醫雜談》，在蕭沛的示意下坐到窗邊的矮榻上翻看起來。
這本醫書書頁泛黃，紙張又薄，極易損壞。每一次翻頁，沈陌心的呼吸都輕了許多，生怕呼吸重了些，便就吹破了這金貴的玩意兒。
沈陌心越看越覺得心潮澎湃，這醫書上記載著古時的數位名醫行醫時的一些見聞，其中還有幾張古方，都是沈陌心不曾見過的配伍，雖不可考，但終究也是一種可能性。
“裴公子……”沈陌心向來不是婆媽的性子，但有些話到了嘴邊，還是有些難為情的。
“沈姑娘有話盡管說。”蕭沛原是在看自己手中的冊子，聽到沈陌心喚他，便看了過來。
“我……可否謄抄一冊此書？”沈陌心問道，聲音越來越小。
這時候的知識產權雖不受法律保護，但也都是不公開的。
便如醫術，大多是父傳子、師傳徒，而那些個對醫術有興趣而入不得門牆者，隻能靠著市麵上流傳的一些粗淺醫書，終其一生也隻得些淺薄醫術，便是醫證也考不出來。
如此想來，她沈陌心何其有幸！
“沈姑娘自便。”蕭沛聞言笑了起來，“這醫書與我而言也隻是一冊黃紙，沈姑娘若是不棄，拿去也是無妨。”
沈陌心聽出來了，這是要送給她的意思啊。
她到底臉皮還沒厚得能接下這般貴重的禮物。這孤本在市麵上，有價無市。
“無功不受祿。”沈陌心擺了擺手，說罷又補充道，“還是多謝裴公子的好意了。”
蕭沛見她推托，笑道：“在我這處，它也無甚用處。說不得哪日用來墊了案腳也不得而知。”
拿孤本來墊桌腳？
有錢人都是這般炫富的？
真真是暴殄天物！
沈陌心有些猶豫了。這可是前人留下的心血，幾代名醫的血淚之作！
“若是沈姑娘覺得這書貴重，便也回一份禮罷。”蕭沛見沈陌心蹙眉似乎在想什麽，便主動開口道。
沈陌心聞言回過神來，有些窘迫道：“可我並無這般貴重之禮與裴公子換此孤本。”
“某家中薄有資產，並不缺貴重之物。回禮隻在乎合心意否。”蕭沛這般解釋道。
這是要跟她換禮物啊！沈陌心腦子忽而閃過“私相授受”這個詞。
這人也真是善變。
前幾日在崖底時還扭扭捏捏不讓她看傷口，口口聲聲地說著“男女授受不親”；今日卻在此處教唆她行“私相授受”之事。
沈陌心其實並未真正將這些禮教製度放在心裏，她本就是來自現代的靈魂，一個自由不羈的靈魂。身體雖被禮教所製約，筋骨卻是挺直的。
隻別把這事兒上升到“私相授受”的層麵，單看成“以物易物”便讓人好接受許多了。沈陌心這般說服自己。
“回禮是自然的，隻是我實在收不得這般貴重之物。裴公子允我謄抄一份，我便已萬分感激了。”沈陌心心中百般思緒，最終還是拒絕了蕭沛的好意。
這孤本，委實太過於貴重了，她受之有愧。且她若是抄錄此孤本，一時半日是抄錄不完的，她可不就能多見他幾麵了。
可真是個機靈鬼啊！沈陌心這般評價自己。
“如此也罷。”蕭沛聽她說完，也不勉強，便起身打開了書房門，也不知與底下人說了什麽，又轉身回了來。
“沈姑娘稍候片刻。”他輕聲與她道。
沈陌心猜不出稍候什麽，隻點了點頭，應了聲“好”。她靜靜坐著，不時小心翼翼地翻動著手中的醫書。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有兩個小廝抬著一架書案進了來，後頭還跟著一個端著太師椅的小廝。
“便擺在榻邊吧。”蕭沛看向沈陌心的方向，道。
案桌與太師椅擺放整齊，又上前兩名小廝，輕手輕腳地將文房四寶一一擺上。
沈陌心看向那處，忍不住挑了挑眉，那墨竟都是磨好的。
小廝放下物件兒，各自恭敬地退了下去。
沈陌心轉頭看向蕭沛，麵上呆愣愣的，說不出的可愛。
“沈姑娘隨意。”蕭沛指點著新擺上書案的那處，向沈陌心示意道。
這是專門為她謄抄醫書準備的啊！
“多謝裴公子。”沈陌心也不多客氣，起身到那書案後坐定，拿起一根狼毫，便開始抄錄起來。
《名醫雜談》通篇都是文言，字數精簡而內涵深遠。沈陌心翻閱時理解起來頗費些腦力，但此時抄錄起來，便簡單快速得多了。
沈陌心抄錄醫書時神色極認真，目光隻在方寸之地移動。蕭沛手中拿著公文，卻絲毫沒有翻動分毫。
他隻是看著她，嘴角不覺噙著笑意。
天色見晚，沈陌心才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狼毫，她才抄錄了約摸十之三四。隻是今日時辰不早了，她是要回家去用晚膳的。
待到抄錄好的那最後一頁紙上墨跡幹透，沈陌心才看向蕭沛。
蕭沛在看公文，極認真的模樣，時不時還用朱筆寫著什麽。
“裴公子，天色不早了，我該告辭了。”沈陌心理好書案上的物件兒，起身跟蕭沛道。
蕭沛聞言才如夢初醒般，看了看窗外，天色有些昏黃了，室內的光線也已經暗淡下來。
“確實有些晚了。”蕭沛不無可惜道，“我讓家人送送沈姑娘吧。”
沈陌心忙擺手推辭道：“不必了，也就兩條街，這個時辰街道上人還是不少的。”
蕭沛點了點頭，不知在想什麽。
“明日可否再來叨擾裴公子？”沈陌心又問了一句。
“某隨時恭候沈姑娘芳駕。”蕭沛一派光風霽月。
沈陌心拿起自己抄好的幾頁紙，小心翼翼放入藥箱，這才提起藥箱告辭出去。
真好！
明日還能來見他。
沈陌心麵上不顯，心裏卻哼起了不成調的歌兒。
不對，是因為明日還能來謄抄這絕版醫書，她才這般莫名欣喜的！
感覺蕭沛和“裴霄”的變換有點混亂
把前文的“裴霄”都改回蕭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