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下藥
沈陌心同錦繡一道兒賞著路邊的野花野草,滿眼都是初生的新綠,春意盎然。
山腳的迎春也開得正盛,花瓣嫩黃嫩黃的,煞是可愛。
“伊伊你看,半夏。”錦繡叫住一馬當先走在前頭的沈陌心。
沈陌心聞言以為半夏竟也跟了來,轉頭看去,這一截山道上也就她們二人,再看不到第三個人影。
“半夏在何處?”沈陌心走到錦繡邊上,問道。
“喏。”錦繡指著山道邊的一片綠葉。
短短的根莖上長著大大的一片葉,是一年生半夏。
沈陌心控製住想抽搐的表情,口不對心地誇讚道:“可以啊錦繡,竟能分辨藥草了。”
“那是自然,跟著你們一處,總要有些長進不是。”
錦繡得了誇獎,更添了興致,一路上指點著那些個自己識得的藥草報著名兒,讓沈陌心驚奇的是,其中竟有十之八九都能說中。
一路到了山腰的廣濟寺,二人並不入內,隻徑直往山頂上的月老祠而去。
“待求了姻緣簽再來廣濟寺用些齋飯。”沈陌心如是道,錦繡自然沒有異議。
二人一路向上,原先本身沈陌心走在前頭,漸漸有些後繼無力。她昨日便就爬了山,今日身上有些酸痛,現下一停,便更跟不上了。
錦繡見狀,將手遞給她,一路拉著她往山頂去。所幸距離山頂也不遠,沒多會兒便到了。
沈陌心倒是緩過來了,錦繡卻累得不輕,坐在月老祠門口的石階上直喘氣。
“哪有這般累?”沈陌心看著她,嬉笑道。
錦繡不雅地朝她翻了個白眼:“敢情不是你拖著個人上山呢,你一個被拉著的人,無權置評。”
被剝奪言論自由權的沈陌心忽而有種自己“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負疚感。
沈陌心不說話了,巴巴地蹲在錦繡邊上給她捶胳膊捏腿。
“好錦繡,方才可真真是苦了你了,我給你按按。”她邊說邊賣起力氣來,狗腿得很。
錦繡被沈陌心逗樂了,輕輕推開她道:“得了,先辦正事兒。”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上看不見的灰塵,轉身便往月老祠內去了。
月老祠小得很,隻有兩進。入門便是正殿,供奉著一個身著紅衣,須發皆白的老頭兒,正是那月下老人。
月老麵目慈祥,手拄木杖,笑得眼角的皺紋都清晰可見。這塑像,可真真是鬼斧神工啊。
錦繡見沈陌心直愣愣地端詳著月老像,忙拍了拍她,這般看著,可是對神明的大不敬。
沈陌心跟著錦繡跪在蒲團上,嘴裏念念有詞地道著半夏的生平、住址及生辰八字。
告知了月老半夏的情況,沈陌心才拿起案上的簽筒搖了起來,半晌才掉下了一根簽。
沈陌心忙拿起來,錦繡見狀也湊過來看著,是第十四簽。
錦繡搖到了第八簽。
二人又去了偏殿解簽。
解簽的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人,一身道袍,看著雖極沉穩的模樣,但到底還是太年輕了。
不是有句老話叫“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嗎?可見從古至今還是長者較為讓人信服。
“勞煩道長。”沈陌心心中腹誹,但麵上還是表現得極尊敬的樣子。
那道士一手持拂塵,一手曲示指對沈陌心及錦繡二人點頭道了聲:“無量觀。”
二人屈膝回了一禮。
“善信可是求姻緣?”道士接過沈陌心遞來的簽。
真是稀奇,不求姻緣來這月老祠作甚!
沈陌心笑著答道:“正是。”
道士指著簽薄上第十四簽對二人道:“誰謂荼苦,其甘如薺。宴爾新婚,如兄如弟。此乃上上之簽。”
這可以理解成“情人眼裏出西施”,出於喜愛,什麽事情都可以變得美好。確實是上上簽。
解了沈陌心手中這支簽,道士又來接錦繡手中的簽。
他看了片刻才抬頭對錦繡道:“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也。此乃中上之簽,姻緣之事莫強求,自然水到渠成。”
這支簽雖說是中上,但隻要行得正,不強求,便能得良緣,也算頂好的簽了。
收好半夏的簽文,沈陌心還想去給自己求一支簽。
隻是那道士卻道,一人一次隻可求一簽。
這年頭連求簽都要限製麽!
雖無法理解,但沈陌心還是怏怏地退了回來,連逛月老祠後園子的心情都沒有了。
二人一道下了山,去往山腰的廣濟寺。
“伊伊,你看。”錦繡叫住悶悶不樂的沈陌心,麵色古怪地指向遠處。
沈陌心收回心思,往她所指之處看去,卻見遠處小峰下有一處莊子,影影綽綽的,看不真切。
“那有何好看的。”沈陌心一時沒反應過來。
錦繡謹慎地看了看山道,見四下無人,她才附在沈陌心耳邊小聲道:“那像是家廟。”
沈陌心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那竟是當初她們三人詐死逃脫的程府家廟。
她愣怔片刻,又神態自若拉著錦繡往下走,邊走邊道:“走了,跟咱們不相幹。”
二人慢悠悠地下山,山道並不難行,倒也輕鬆許多,待到了廣濟寺,正好是用午膳的時辰。
“二位施主。”寺門口立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僧,唇紅齒白的,配著那鋥亮的腦瓜子,很是討喜。
“小師傅,我二人欲到佛前供奉,順道用些齋飯。”沈陌心雙手合十,虔誠道。
說句不恭敬的話,現下用齋飯才是頂頂要緊的,腹中早已空空如也,五髒廟都打起了鼓。
二人到大殿,上了香,又供奉了些香火,便往後院膳堂去了。
自大殿去膳堂要穿過一個園子,沈陌心與錦繡跟著知客僧一路穿花拂柳。
行至半途,迎麵走來三個男子。三人皆是二十出頭的模樣,領頭的男子一身玄衣,正是蕭沛。他身後跟著一名隨從及一個帶刀護衛。
佛門聖地,本不該帶凶器來的,他們在眾目睽睽之下,也不知道避忌著些。
沈陌心的目光與蕭沛相觸,本想著是否要上前招呼,卻見他隻是衝自己輕搖了搖頭,這才轉過視線,再不多關注。
他們這是要作甚?沈陌心凝眉暗忖。
“爺,那姑娘像是……”隨從看著沈陌心的背影,隻覺得有些熟悉。
蕭沛自顧大步流星地向前走,沉吟片刻才道:“讓人護著些。”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那帶刀的護衛已然聽明白了,應是退了下去。
二人到了膳堂,點了兩碗素麵,便乖乖地候在一旁。
膳堂布置得極簡單,也很幹淨。這會兒正是飯點,三三兩兩地坐著十來人,用素麵的坐南麵,用齋飯的坐北麵。
沈陌心與錦繡二人來得最遲,素麵上來的時候,旁的香客已經在用膳了。
熱氣騰騰的清湯素麵,裏頭隻放了幾根綠菜葉子,對於早已饑腸轆轆的沈陌心而言,也是相當有誘惑力的。
錦繡已取了筷箸吸溜了兩口麵,沈陌心喜歡先喝湯,她捧起麵碗喝了一口熱湯,便覺出一些怪味來。
她忙止住錦繡的動作,低聲道:“麵裏被下了藥。”她仍舊捧著麵碗,擋住了自己大半張臉。
錦繡聞言一怔,也跟她一般捧起麵碗,裝作喝湯的模樣,卻連唇角都未沾濕。
“如何行事?”錦繡言簡意賅地問。
沈陌心看了看用膳的眾人,放下麵碗,附在錦繡耳邊道:“見機行事。”
說完,她像是自己聽了什麽笑話般,裝模作樣地掩嘴笑了起來。
兩個姑娘家坐在角落裏,竊竊私語,間或傳出低低的笑聲,似無憂無慮的閨中少女,天真無邪。
二人像是對碗中的素麵不太喜歡,偶爾用上兩口,也是極斯文的小小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