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山洞
驚蟄已過，大地回暖。
坊間的流言也漸漸平息了下來。而沈陌心仿佛打出了名聲般，接診量肉眼可見地上升，每日裏能接診近五十個病患。
前世的娛樂圈有句話怎麽說來著？“黑紅”也是“紅”啊！
這日正遇上好天氣，卯時剛過，沈陌心就準備好家夥什兒要上南陽山去了。一個背簍、一把鋤子、一雙牛皮手套、一點幹糧再來一囊子水也盡夠了。
當然，見識過上回那被毒蛇咬傷的倒黴孩子，她自是備夠了驅蛇蟲的香囊藥酒。
半夏總歸是不放心，再三要求跟她同往，但她馬上要出門子了，沈陌心讓她好好在家待嫁，不敢有半點馬虎。
見沈陌心態度堅決，半夏也隻得作罷。
沈陌心以往都是跟卿卿及梁益一起上山的。今兒個梁益坐堂，卿卿因著前幾日有些倒春寒，身子也不舒爽。於是這便成了她第一次單獨行動。
站在南陽山下，沈陌心怔愣了一會，索性把藥酒取出來，將裸露在外頭的雙手及脖頸都抹些，又灑了些個在錦繡特製的硬底青綢牡丹繡鞋的鞋麵上。
這時節雖才剛回暖，但也要防個萬一不是。
一切準備就緒，沈陌心戴上牛皮手套，深深吸了口氣，又重重地吐出，自小道上山去了。
山道難行，因此走的人也少，道也不分明，雜草叢生的。試想大道在側，誰願走小路。
沈陌心爬了半天，光想著不往下頭滑了，哪裏顧得上尋藥草，倒把自個兒弄得狼狽不堪。她泄了氣，幹脆往邊上循著大道上山去了。
上了大道，路是好走多了，可到底是沒多少有用的草藥，普通的草藥倒挺多，但市麵上都是極便宜的，人家藥農還幫你處理過了，誰還親自來采這些個勞什子。
南陽山與別處的山不盡相同，它在山腰處有兩條道，一條直通山頂，另一條通往南華山，中間由一處山坳相連。
沈陌心一口氣登上山腰，不假思索地往山坳而去。
她一路走走停停，偶爾在一處逗留許久，小心翼翼地撥開雜草，用藥鋤將藥草挖出根部，專心致誌，盡量不傷到根須。
雖說她總是不急不徐，但半個時辰下來，草藥總算是堆起了半簍。
眼看著天色迅速暗下來，沈陌心直呼倒黴，剛要將手中的藥草放入背簍，卻猛然被其葉麵上的暗紅斑點給吸引了。
這是……
血？
沈陌心滿懷疑惑，倉促四顧，隻見前頭山坳邊有一巨岩，背倚南陽，麵朝南華，上寬下窄，活脫脫就是為了給她避雨而生的。
這場雨來得迅猛，她使勁地往岩壁上貼，但衣裳終究濕了半邊。
僵著身子站了半刻，陣雨轉小，沈陌心放鬆活動僵硬的四肢，麵朝岩壁，卻意外發現方才緊貼著的岩壁上居然有道裂縫，裂縫邊上偌大的血手印在墨綠色苔蘚的映襯下讓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荒郊野嶺，渺無人煙的……這是要上演恐怖片啊！
沈陌心突然覺得脊背一陣發冷，她顫悠悠地緩緩回頭，卻見背後空無一人，終是放鬆了身子。
呼了口氣，她便不管不顧地衝入雨簾……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沈陌心又出現在岩壁前，隻是此刻嘴裏喃喃念著：“相信科學，破除迷信。”
嘴裏雖這般念叨著，但她緊緊攥著藥鋤的手仍有些輕顫。
問題是，她遇到的事也不是科學能解釋的呀！
壓抑住心中的恐懼，沈陌心在那凹凸不平的岩壁上敲打尋覓著。
沈陌心敲敲打打了許久，終是在岩壁與地麵交界的縫隙處發現了一個凹槽。
她站直身子，用腳觸動凹槽，岩壁就像是一道自動感應門一般地開了。
沈陌心激動地往前邁進，隻見裏頭暗如黑夜，趁岩壁關閉前她又迅速退了回來。
沈陌心做了幾個循環的深呼吸，將藥簍放下，從隨身小包裏掏出一個火折子，打開蓋子吹了幾下，果真閃現一簇微弱的亮光，所幸沒被雨水淋透。
這般想著，沈陌心又觸動機關，石門再次打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將一塊大石推至石門處，總算在它合上時留了一個門縫，而這個門縫的寬度能讓她毫無壓力地側身進入。
沈陌心就怕石門裏頭沒有個機關，到時候進得去，出不來那可就不好玩了。雖然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凡事總怕個萬一。
一切準備就緒，她側身翻過大石進了石門，借著火折子的微光，眼前還是一片黑。
沈陌心的身子一直緊緊貼著岩壁走，因為前方的路不甚明朗，走得格外小心翼翼。
到底是這秘道太暗，一個不防，額頭便磕在一個硬物上，隱隱地鈍痛。
沈陌心一手撫額，一手拿著火折子上前，卻見岩壁上架著一方小燭台，其上一根小臂粗的蠟燭綴滿燭淚，一旁還斜斜插著一根火把。
沈陌心見狀心喜，忙用火折子點亮蠟燭，又取下火把點著，終於能看清一丈許的距離了。
收起火折子，她沿著石階往下，岩壁上間或出現幾個凹槽，裏邊亦是小臂粗的蠟燭，沈陌心一一將其點亮，暗道頓時亮堂了起來。
這石階大約三丈長，寬一丈不到，沒多久，沈陌心便走到底了。
入目是一間簡陋的石室，一張石床，一方石台，石台上隻有一盞油燈，石室一角盡是些瓶瓶罐罐，不遠處還有個熄了的火堆。
隻是那伏在火堆邊的黑影及其身下暗紅的液體，卻讓沈陌心的瞳孔一縮。
攥緊手中的火把，沈陌心慢慢地向那黑影靠近，腳步有些虛浮，但卻絲毫不影響逼近的步伐。
就在沈陌心蹲在那黑影身邊，伸手欲將其翻過身來時，那黑影竟以迅雷之勢，一把擒住了她，那速度快到她隻來得及眨一下眼，卻已經雙手被縛，火把也掉落在一旁，發著微光，頸邊的涼意使她一陣心驚。
“你是何人？”黑影喑啞道，但那話裏透著的冷意，讓沈陌心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沈陌心仿佛看到了死神在向她招手，努力地克製住眼中的懼意，哽咽道：“我，我，就是一個過路的好奇的沒有惡意又不想死的行醫之人。”
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就說出了這許多的定語，但她必須要把自己對他的無害性及可利用性表達清楚，保住小命要緊。
“你會醫術？”黑影眯著眼，他因失血過多，現如今看東西都是模糊不清的。
聽到黑影語氣有些鬆動，沈陌心心中稍定，道：“我學醫五載，雖不算多精通，但也不差。你如今失血過多，想來體力也是不濟，雖能輕易取我性命，卻也支撐不了多久。”
許是太過於緊張，沈陌心一口氣說完也忘了換氣，無奈停了下來喘了口大氣，又道：“不若，你承諾不傷我性命，我也替你治傷，並發誓絕不將今日所見告訴任何人。如何？”
待沈陌心說完，石室便陷入一片靜謐，似乎隻剩下她的呼吸聲及心跳聲。
“可。”頸邊的匕首終究離開了，沈陌心僵硬的脊背總算放鬆了下來，改蹲為跪，鄭重其事地發了個誓，又說了些“天打雷劈、五雷轟頂”雲雲詛咒自己的話，這才轉身麵對那黑影。
那人一身黑色夜行衣，一頭烏發隻用根發帶簡單束著，麵上覆著黑色的半臉麵具，隻露出鼻孔以下的部位，唇色慘淡。
“我不傷你性命。”黑衣人淡淡開口，語氣更為虛弱。
得了保證，沈陌心到底是鬆了口氣，上前扶起黑衣人，那人較普通男子更為高大，此時異常虛弱，幾乎將所有的重量都靠在沈陌心身上，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架著將其平置在石床上。
沈陌心稍微察看了一番，黑衣人身上隻有右腰一處外傷，卻相當嚴重，刀口大約三寸長，深約半寸許，此時傷口隻流著少量的血，傷口上還有一些凝固的血塊。
沈陌心麵色微沉，回頭見地上那一灘血跡，又想到洞口及路邊草藥上的血跡，粗略估計了一番，黑衣人的失血量絕對不下一千毫升，這人竟然還能脅迫她！
將黑衣人的上衣撩至胸部，露出健美的八塊腹肌，殘破的衣料撕扯著傷口，帶出模糊的血肉。
黑衣人人皺眉悶哼一聲。
沈陌心見狀，解釋道：“你這傷口如今血雖止住了，但血塊堵在創口上，傷口必然是長不好的，若是衝洗傷口，清除血塊，又怕血……”
沈陌心還未說完，黑衣人便咬牙打斷了她的話：“你隻管看著辦就是。”這竟是將他自己全權交給她了！
“我定會盡力的。隻是，此處可有金瘡藥？”沈陌心問道。
黑衣人動動手指指向石室那滿是瓶瓶罐罐的一角。
“皆在那處。”說完又閉目裝死了。
沈陌心到那角落翻翻揀揀，上等金瘡藥、各類解毒丸、白布條、清水、烈酒……不消一盞茶的功夫，就擺滿了石台。
準備好了用物，沈陌心又到火堆邊架上三角架，懸掛起一個水甕，生火準備熱水。熟練地用烈酒沾濕布條，細細地擦拭傷口旁的皮膚，清理血跡。待水煮沸，沈陌心將幹淨的布條放入甕中，滾了幾滾，靜置了一會兒，忍著燙擰幹布條清理起創口來了。
創口上的血塊黏著於血肉，每清理掉一點，都是撕裂般的疼痛，黑衣人自始至終都沒吭聲，緊握的拳頭彰顯著他驚人的忍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