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流言
沈陌心回了“濟眾堂”,渾渾噩噩熬過了下晌,卻不見錦繡回來。
該不是回了家中?
不會!這個時辰,錦繡也該知道她不曾下值,回來也該到“濟眾堂”尋她。
好容易到了下值的光景,她也顧不上等梁欽與梁益,自個兒飛也似的跑回家中。
“這丫頭,到了下值的時辰便跟被什麽東西攆著一般,跑得飛快。”孟升站在院中,隻看見沈陌心絕塵的背影,無奈道。
沈陌心到了家中,成氏正在廚下忙得熱火朝天,半夏在幫忙,梁菖蒲在擺碗筷,就是不見錦繡其人。
“卿卿,錦繡呢?”沈陌心問梁菖蒲。
梁菖蒲看了她一眼,奇怪道:“錦繡今日不是去‘濟眾堂’幫忙了麽?”
果真還沒回來啊!沈陌心有些心焦起來。
她後悔了。本就不該讓錦繡一個柔弱女子去跟蹤那幾個大漢的,不知那幾人要去何種地方,若是荒郊野嶺的,錦繡果真遇險,也是求助無門。
不過半刻,梁欽與梁益也回了家中,一家人圍坐一桌,隻少了錦繡。
“錦繡呢?”梁欽問沈陌心。
沈陌心將手中的筷箸捏得死緊,說與不說在她腦中交戰許久,眾人隻聽她道:“錦繡說去坊市看看繡線。”她麵上笑得一派輕鬆。
其他人倒未繼續追問,隻是梁菖蒲疑惑地看向沈陌心,到底還是沒有問出聲。
眾人用完晚膳,收拾了碗筷,都各自洗漱歇息。
唯獨沈陌心一人坐在堂屋裏,一言不發,訥訥無語。
“伊伊,你怎的還坐在此處,不去洗漱麽?”梁菖蒲洗漱完畢,問她。
“嗯,我再等等。”沈陌心笑道。
等什麽,不言而喻。
“我同你一道等錦繡吧。”梁菖蒲坐到她身邊,笑嘻嘻道。她秀發還是半幹的,又是那樣弱不禁風的身子,沈陌心如何會讓她陪自己一道等。
沈陌心催促她:“你還不快到樓上將頭發烘幹,這裏穿堂風厲害得很,不要傷風了。”
梁菖蒲想留下陪著,又怕自己果真傷風了,還得麻煩家裏人,隻得回了臥房去烘幹頭發。
這邊廂沈陌心擔憂不已,那邊廂的錦繡,正匆匆忙忙地自朱雀門外往裏趕,將將在城門關閉之前趕上。
錦繡推開掩著的宅門,拐過倒座房,見沈陌心坐在堂屋中,便知她是在等自己。
“怎麽這個時辰才回來。”沈陌心急忙迎了出來,拉著錦繡去了廚房。
“出了城,拐了好大一個彎呢。”錦繡見沈陌心真的急了,忍不住笑起來,沒心沒肺的。
灶膛裏的火星子還沒滅,沈陌心將鍋裏溫著的飯菜取出來,讓錦繡坐在桌邊用飯,自己也坐到一邊看著。
錦繡也是餓了,迅速扒了幾口飯,勉強咽下去,才對沈陌心道:“我那時跟著馬車出了青龍門,跟了不多一會兒,便就跟丟了。”
沈陌心見她用膳還想著匯報情況,拍了拍她的後背,道:“不急不急,且先用膳。”
錦繡幾口便解決了晚膳,接著道:“幸好昨日落了雨,今兒個城外的黃泥路還濕著,我便又順著車轍印追了許久。”
沈陌心挑了挑眉,看著錦繡,不敢置信道:“沒想到啊,你還有這本事呢。”
錦繡一臉的驕傲,又道:“最後才將將在城門關閉前從朱雀門進來的。”
沈陌心聽出了些狀況,問:“你是說,馬車自青龍門出,繞了一圈,又從朱雀門入?”
“是,半道上許是也停留過,隻是那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也看不出什麽蛛絲馬跡。”錦繡確定道。
沈陌心又看向她:“這你都知道。”
錦繡點點頭,解釋道:“車轍印都是一般均勻,隻有停留過的那處,車轍印較別處深稍許。”
敢情她這是順著車轍印爬回來的吧!深淺都研究過了。
隻是那夥人這一番作態,是要將秀娘帶去何處,雖說沈陌心猜測秀娘十有八九尚在人世,但到底不能十分確定。
讓錦繡去洗漱後,沈陌心才回了房,她心中知曉自己不該管得這般寬。她自己身上尚且背著許多隱秘,更遑論半夏與錦繡,若是被翻出來,便是逃奴,都是不堪查的身份背景,何必還摻和旁人家的事體,到頭來反惹了自己一身腥。
心事重重地上了床榻,沈陌心臨睡前還想著,莫不如就順其自然吧,能查到哪裏算哪裏,能幫多少幫多少,隻莫將自己與半夏錦繡三人搭進去便成了。
翌日,錦繡早早地出了門,隻對沈陌心說是去朱雀門尋相熟的守城兵打聽昨兒個進城的馬車。
沈陌心原是想同她一道去,奈何錦繡堅持自己一人便成,而她今日也放了號子,病患再少,也總要看的不是。
沈陌心跟著梁欽與梁益一道去了“濟眾堂”,門口梁欽的號牌都快放完了,梁益也放了三十來個號牌。
沈陌心忍不住瞟向擺放自己號牌處,第十號還在。真不錯,隻放了九個號牌出去!
沈陌心看完寥寥數人,便去後院幫忙分曬藥草。
錦繡是下晌才回來的。
馬車的消息還沒弄得多清楚明白呢,倒是又帶回了另一個壞消息。
壞消息是關於沈陌心的。
坊間有許多人在傳,沈陌心在鎮國公府給世子夫人保胎時,便與鎮國公世子不清不楚。世子夫人生產那日,二人更是不知從何處一同回京,這才趕上給世子夫人接產。
世子夫人堂堂皇親國戚,郡王之女,是有神明庇佑,方才在這般心思叵測的女子手下保得母子平安。
又有傳言稱,“濟眾堂”的女大夫還出入教坊司,給那些個上不得台麵的妓子請脈看診。整日介地出入那等煙花之地,也不知那女大夫還是不是……
話止於此,能引無數綺思遐想。
沈陌心聽著心中並無多大波瀾,倒是錦繡說得義憤填膺。
錦繡見沈陌心還是那般八風不動的模樣,急道:“現如今還隻是在暗地裏議論議論呢,若是不加以幹涉,隻怕沒兩日便能傳遍京兆府了。”
她看了看沈陌心,又喚道:“伊伊啊——”尾音拖得長長的,果真把沈陌心喚回了神。
這事兒,不是她能解決的。沈陌心想。
教坊司的事,可以說成是大夫本職;但鎮國公府的事體,一張嘴是說不清楚的。
豪門大族的豔聞,總是為人津津樂道。這件事,隻有林檀出麵才能說得清楚明白。她與祁頊,兩個當事人,都隻會越描越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