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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洗三

  沈陌心用手腕內側的皮膚試了試剛換上來澡盆中的水溫,又讓旁邊伺候的丫鬟再倒些冷水。


  “嬤嬤,幫我取些菜油來吧。”沈陌心湊近林嬤嬤小聲道。


  林嬤嬤雖不解,但也轉身去外間吩咐小丫頭了。


  祁頊已然上前來,靜靜地坐在床榻邊上,與林檀一道看著沈陌心給年哥兒沐浴。


  沈陌心擰了一把帕子,將年哥兒的小臉仔細地擦了一遍。年哥兒仿佛有些不適,小臉兒漲得通紅,兩隻胳膊揮舞得極其賣力。


  放下帕子,沈陌心左手握著年哥兒右胳膊,讓他整個兒倚在自己左手腕及前臂上,將他放入盆中。年哥兒小嘴立馬撅得老高,眼睛睜得前所未有地大,一臉的不敢置信模樣。


  沈陌心見狀忍俊不禁,輕笑出聲。


  剛在溫水中坐定,卻見年哥兒又換上了陶醉的表情,眉毛輕輕挑起,眼睛微眯,笑得無聲又“無齒”。隻是他小手兒緊緊攥成拳,雙手及雙腳不斷撲騰著,似乎有些許緊張。


  “瞧年哥兒,極享受的模樣呢。”林嬤嬤看得新奇,笑道,“老奴還是頭一次見嬰兒頭次下水不哭鬧的。”


  沈陌心笑了笑,繼續用水中的帕子擦著年哥兒的脖頸皮膚皺褶處。


  “孩子在母胎時,也是浸泡在陽水之中。若是水溫得當,他們在水中就仿佛是在母胎內一般舒適。”沈陌心解釋道。


  沈陌心動作極快,不一會就將年哥兒整個自水中拎了起來。年哥兒似是還想在水中呆著,拎出來剛放到軟榻上,便聽他哭得厲害。


  他皮膚本便生得紅,一哭起來,臉漲得通紅通紅,怪惹人心疼的。


  “年哥兒這是不願意起來呢。”秋兒忍不住湊到軟榻邊上來,笑著道。


  沈陌心點了點頭,道:“多哭哭也好。年哥兒是早產兒,權當是鍛煉他的肺腑了。”


  邊說著,手下不停地給年哥兒擦拭幹淨臍帶邊的水漬。她取過一旁的尿布,先將年哥兒羞羞的重點部位蓋住。


  沈陌心並不是為保護年哥兒幼小的羞恥心,而是怕他稍後突然小解嗞自己一身。


  她取了林嬤嬤備好的菜油,滴了兩滴在掌中,輕輕地搓揉片刻,便從眉弓開始,給年哥兒撫觸。


  原本嚎啕大哭的年哥兒,漸漸止了哭聲。


  沈陌心自他的小臉,到前胸後背,再到四肢及小屁屁,無一處不仔細地撫觸了一番。


  因著年哥兒是個臀位寶寶,兩條腿兒高高舉過頭頂,可樂得很。


  接近尾聲時,年哥兒哼哼唧唧地任她施為。


  沈陌心麻利地給他穿好衣裳,包在繈褓中,將繈褓遞給林嬤嬤。林嬤嬤樂嗬嗬地接過,抱到祁頊與林檀麵前。


  “世子要抱抱麽?”林檀笑著問。


  祁頊略愣了愣,又整了整衣袖,這才鄭重其事地要接過林嬤嬤手中的繈褓。


  沈陌心看著祁頊那模樣,強自忍著笑,不讓麵上露出分毫。


  夫妻二人在床榻邊上逗著年哥兒,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林嬤嬤衝著身旁的侍婢使了眼色,眾人知機悄悄退了下去。沈陌心也是有些眼色的,她慢慢跺著步子,又跟林嬤嬤使了個眼色,這才跟著眾人一道退了出去。


  房內隻剩下了那一家三口。


  退出來後,沈陌心到林嬤嬤身邊,輕聲問道:“嬤嬤可曾派人幫我與家中說過?”


  她今日托林嬤嬤派人去梁宅告知自己要明日才能回。昨日不說,一則林檀生產,院中也亂得很;二則梁欽幾日尚未返京,半夏錦繡二人也不知她先行回京,自然不會多有擔憂。


  “說過了。”林嬤嬤笑著回,“派了伶俐的小廝去的。隻說梁大夫不在,隻兩位姑娘在家中。”


  “是呢,師傅要今日酉時許才能到家。”沈陌心笑著解釋。


  待用了晚膳,沈陌心在腦海中又過了一遍洗三禮的流程,這才洗漱了早早入睡。


  翌日,沈陌心一早便起來,幫著穩婆及丫鬟們一道收拾場地。


  洗三儀式在午膳後舉行,由穩婆具體主持。


  產房外廳正麵已然設上了香案,供奉碧霞元君、瓊霄娘娘、雲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香爐裏盛著小米,當香灰插香用。蠟扡上插一對羊油小紅蠟,下邊壓著黃錢、元寶、千張等全份敬神錢糧。


  充做產房的東廂房炕頭上供著“炕公、炕母”的神像,均用五碗桂花缸爐供奉著。


  炕上擺放著盛有以槐條、艾葉熬成湯的銅盆以及一切禮儀用品。


  沈陌心抱著年哥兒走上前去,洗三的儀式正式開始。


  一個威嚴的中年漢子率先往盆裏添一小勺清水,按地位來算,他該是鎮國公祁隆。


  “長流水,聰明靈俐。”穩婆在祁隆添水時口中朗朗唱著祝詞。


  接下來是鎮國公夫人,再是一些老年及中年的男男女女。他們先往盆裏添一勺清水,再或放一些銀票在茶盤裏,或是金銀錁子直接扔進盆裏。


  待眾親友長輩添盆完畢,穩婆便拿起棒槌往盆裏一攪,說道:“一攪兩攪連三攪,哥哥領著弟弟跑。七十兒、八十兒、歪毛兒、淘氣兒,唏哩呼嚕都來啦!”


  儀式到了此處,才真正開始給年哥兒沐浴。


  原本嬰兒在洗浴時受涼哭鬧,會被認為吉祥,謂之“響盆”。


  可如今看著,年哥兒在沈陌心手中,光著身子在盆裏,似乎是極高興的,揮舞著細弱的胳膊,無意拍著水麵。


  沈陌心一邊洗,穩婆一邊念叨著祝詞,什麽“先洗頭,作王侯;後洗腰,一輩倒比一輩高……”


  穩婆跟著沈陌心洗的部位,從頭說到腳,一氣嗬成,都不帶停歇的。


  待洗漱完畢,又要給年哥兒梳頭打扮。


  “三梳子,兩攏子,長大戴個花翎子……”穩婆嘴裏念念有詞,沈陌心有些也聽不大清楚明白。


  梳洗打扮後,還得將年哥兒托在茶盤裏,用事先準備好的金銀錁子往年哥兒身上一掖。穩婆接話道:“左掖金,右掖銀,花不了,賞下人”。


  穩婆又將把幾朵紙製的石榴花往沈陌心手中一塞,沈陌心往烘籠兒裏一篩,就聽穩婆說道:“梔子花、茉莉花、桃、杏、晚香玉、花瘢豆疹稀稀拉拉兒的……”。


  至此,洗三禮算是過了一大半了。


  沈陌心抱著年哥兒站在一邊,接受著旁人目光洗禮。


  就見一個紅光滿麵的老婦人把娘娘碼兒、敬神錢糧連同香根一起請下,送至院中焚化。


  穩婆用銅筷子夾著“炕公、炕母”的神碼一焚,說道:“炕公、炕母本姓李,大人孩子交給你;多送男,少送女。”然後,把灰用紅紙一包,壓在炕席底下,說是讓他永遠守在炕頭,保佑孩子平平安安。


  沈陌心眼觀鼻鼻觀心,聽到穩婆那句“多送男,少送女”,她忍不住暗暗腹誹:也不怕生出的男兒都打光棍兒呢!


  也不對。


  沈陌心看著滿堂的男男女女,這時代“三妻四妾”都是合法的,底層的男子,娶不上媳婦的比她想象中的多得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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