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陰私
沈陌心小心翼翼地將繈褓抱到拔步床邊，林檀已緩過來些，掙紮著起身看看這個自己拚命生下的小兒。
“怎的皺巴巴的？”林檀皺了皺眉。
她原覺得自己與祁頊相貌都生得好，生下的孩兒也該差不到哪裏去，哪知竟跟個小猴兒似的。
郡王妃聞言不快，道：“你方落地時，也是這般皺巴巴，母妃可曾嫌棄過你了。”
她如今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小外孫。
“果真？”林檀不敢置信。
沈陌心笑著解釋道：“自然是真的。胎兒在陽水中浸泡數月，看起來皺皺巴巴的，再正常不過了。”
她方才用幹淨的溫帕子擦過嬰兒臉上的胎泥，小家夥五官生得極好，隻是皮膚皺巴巴，且黑紅黑紅的，看起來不太討喜。
“有些黑。”林檀接著嫌棄道。
確定了，這是親媽！
“他隻是有些……紅。”沈陌心不得不幫小家夥解釋兩句，“我常聽老人們說，方降生的嬰兒若是全身通紅，大些會變白的。”
林檀看著小家夥，還待再說，便被郡王妃打斷了：“方才虛虛弱弱的，這會兒挑起刺來倒精神得很。”她又看了林檀一眼，半晌才道，“便是個猴兒，那也是你生的。”
林檀一時啞口無言。
沈陌心看著眼前的母女二人打官司，懷中抱著小家夥，用手指輕輕地逗弄他。
她很喜歡這個小家夥。雖不是她第一個接生的，但朱氏的那個孩兒自出生抱出時看過一眼，之後便再未見過。
小家夥抱在懷裏軟軟的，因未曾下水洗過，身上帶著淡淡的血腥氣，頭發稀稀疏疏的，因著血水幹涸，稀疏的毛發在頭頂上結成一塊塊的暗紅色疙瘩。他麵上通紅通紅的，疏淡的眉上還有一些未擦幹淨的胎泥。
醜帥醜帥的小娃娃。
新生兒剛出生都不下水洗澡的。
沈陌心前世在婦產科時，新生兒都是滿二十四小時才會下水。
沈陌心極喜歡給新生兒在水中梳開與血塊凝結在一處的頭發，她覺得這樣很解壓。
這時候，新生兒沐浴是要在出生後第三日。這是在誕生禮中非常重要的一個儀式，屆時會集親友為嬰兒祝吉，這就是“洗三”，也叫做“三朝洗兒”。
“他分量幾何？”沈陌心掂掂“輕若鴻毛”的小家夥，問方才接手過秤的醫女。
醫女聞言回道：“淨重二斤九兩。”
古時候的一斤約等於現代的十六兩，因而現代才有了“半斤八兩”這一成語。
若換算成現代的斤兩，二斤九兩應是四斤六兩多。這小家夥不僅是個早產兒，且還是低體重兒。新生兒正常體重是五斤到八斤。
小家夥毫無預兆地扁了兩下小嘴，沈陌心見狀知他要哭，輕拍著他的後背哄了起來。
許是因著“溝通障礙”，她到底沒能哄住，小家夥嘴巴一癟，嚎啕大哭了起來。
“他許是餓了。”沈陌心確認過小家夥未大小解，又見他有覓食反應，對林檀及郡王妃道。
“可去‘**府’挑了奶娘來？”郡王妃轉頭去問林嬤嬤。
她甫一跟著林檀等人到了鎮國公府便考慮到此事，忙讓林嬤嬤去“**府”挑幾個奶娘回來。後來因著林檀生產一事，也不曾關注過後續。
“**府”是一個官辦機構，專為達官貴人們府上提供奶娘的。當然，絕大一部分也供到皇宮中。“**府”中的奶娘身家都是經過反複調查的，個個家世清白。
林嬤嬤上前來回話：“帶了五個回來，等著您與縣主挑挑呢。”
一片狼藉的床褥已被穩婆與秋兒收拾幹淨，房內點上熏香，驅散了些縈繞在鼻端的血腥氣。
“帶上來看看吧。”郡王妃對她道。
林嬤嬤領命下去了。
待她剛走出東廂房，房門又被推開，屏風後轉進三人，正是祁頊與鎮國公夫人及其侍婢。
林檀看著祁頊，問道：“世子怎麽也進來了？”
古人認為產房血氣盛，是凶煞之地，男子沾染被視為不吉。
祁頊就站在屏風邊散著身上帶著的寒氣，一時不敢靠近。
“不礙事，我自來不信那些。”祁頊看著林檀道。
鎮國公夫人上前去與林檀說話，身上還帶著些外頭的寒氣。沈陌心抱著小家夥退後一步，並不言語。
她早前已經察覺出些貓膩來了。
這個鎮國公夫人，看著與祁頊並不十分親近，且她嘴上對林檀說得好聽極了，可情意全表現在麵上了，沈陌心覺得假得很。
林檀是同鎮國公夫人一起進宮賀歲時出的意外，且沈陌心在回京路上問過祁頊，為何會是他親自去接她回京。
祁頊說是鎮國公夫人提議的，他也覺得這提議有幾分在理。
理是有幾分的。鎮國公世子親自前往，路上定是便利一些，但到底也沒多大的必要。
妻子待產，作為丈夫卻不在身邊。回京時，還帶著一個女子招搖過市同騎而來。
思及此，沈陌心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不管是哪件事體，都會叫林檀心中不痛快。
往大裏說，這鎮國公夫人是要離間祁頊與林檀夫妻感情啊！
是婆媳關係不好，還是有其他不足為外人道的內宅陰私？
沈陌心還不曾向人打聽過。她向來不喜管人家的閑事，但此事若果真同她想的一般，這鎮國公夫人是連她一起算計了。
不對啊！
就她這般一個半吊子的古人都能看透的局，祁頊是為何主動往裏頭鑽呢。
將計就計，還是“燈下黑”，尚未看破身邊人的鬼蜮伎倆？
祁頊身上散了寒氣，也近前來與林檀說話。鎮國公夫人轉而來看沈陌心手中的小家夥，直誇他眉眼生得好。
沒多久，林嬤嬤便帶了五個奶娘進來，林檀坐起身，遙遙地看著五個奶娘，問了幾句話，才終於選定了三人。
待選定後，奶娘便從沈陌心懷中接過哭一陣歇一陣的小家夥到耳室去喂奶了。
到了壓宮底的時候，沈陌心驅散了眾人，重重地按壓著子宮底部，林檀沒有什麽反應，惡露也不多。
“縣主此次在宮中跌倒時，鎮國公夫人在何處啊？”沈陌心沒由來地問了這一句。
林檀猛地看向她，才回道：“母親在皇後娘娘處，並未與我一道。”
沈陌心聞言點點頭，再未提問。
這個暗示相當明顯了吧！但看林檀這反應，她也是不大信任鎮國公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