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臨城
寅時初刻，沈陌心便跟著成氏一行出了城，先去了普法寺。
這時辰天還未亮，但出城上香的人為數不少，自也不必擔憂安全問題。
幾人步行到了普法寺，上了三炷清香。
沈陌心見成氏在佛前蒲團上跪坐著，嘴裏念念有詞，料她心中還是頗為在意昨日香燭熄滅之事。
上完香，眾人又一道往回走。
一路在各個大寺小廟都上了香，城隍廟、土地廟……連路邊的佛龕都不曾放過。
回到家中時，已然過了午膳時辰，可他們卻連早膳都不曾用過。
幾人簡單地就著昨日未曾用完的團圓飯剩菜吃了個午膳，便各自回房歇下了。
大年初一是不會有人出門拜訪的，因而半夏索性拴了門栓，全不顧其他，隻管好好歇息便是。
沈陌心直睡到天色暗下了，才迷迷糊糊地起來，正趕上用晚膳。
過年還真真是養肉的時候啊！吃了睡，睡了又吃。
用了晚膳，半夏與錦繡在廚房收拾，沈陌心與梁菖蒲跟著成氏到堂屋整理明日要帶去臨城的年禮。
年禮年前便已備下，今日隻需重新規整到一處罷了。
半夏因著今歲開春便要婚嫁，就不出門了。隻是留半夏一個人兒在家中，成氏到底也不放心，錦繡便自告奮勇與半夏一同留在家中守著。
次日一早，梁欽與成氏便帶著梁益、梁菖蒲與沈陌心上路了。
馬車是從相熟的車馬行雇來的。
梁家雖買得起馬車，但到底不是日常用的，且平日裏占地不說，還得弄個馬廄精心照看著馬兒。出於種種考量，梁欽從不提買馬車的事體。
大年下的，臨城又遠，因而雇馬車去臨城是付了往返的銀錢的。馬車去了臨城要回返時，不定能接得到客。
若是不如此，隻怕也沒有車夫願意接這單生意。
幾人寅時出城，雖雇的是最大的馬車，但坐著五個人，還要放下年禮，車廂內顯得十分逼仄狹小。
一路上都走的官道，雖較小路開闊平坦，車軲轆轉動著，難免磕絆。
沈陌心這幾日都不曾休息好，暈車的毛病發作得越發厲害。
梁菖蒲似早有預料般，從荷包中拿出薑片，按在沈陌心的內關穴上。
沈陌心暈頭轉向的，又想吐得緊，隻能閉著眼睛靠在梁菖蒲身上養神。
未時末，五人才進了臨城。
沈陌心因怕路上暈車會吐，早膳本就沒用幾口，午膳是在半路上解決的，她本就暈車得厲害，更是沒什麽心思了。
因此到了申時，她還沒怎麽正經用過膳。
成家在臨城東大街的中央，屬於市中心的地段。隔了一條街便是大朔舉國知名的一個碼頭——臨京碼頭。
臨城運輸業發達，是南北溝通的一個極重要的貨運碼頭。
成氏的娘家人丁不盛，父親早幾年已經過世了，隻剩了個老母養在唯一的同胞弟弟家中。
成氏的娘家兄弟名叫成期，現年三十又五，娶妻趙氏，膝下隻有一女，才十歲的光景。
成期的女兒名喚成姒，年紀不大，嘴皮子利索得緊。奈何小姑娘長得乖巧又討喜，很有欺騙性。
幾人剛進了成家門，便見成期與其妻趙氏坐在堂屋裏候著。
二人見他們到了，忙迎了出來。
成姒最是活潑，幾步跑了過來，見沈陌心靠在梁菖蒲身上，忙問道：“卿卿姐，伊伊姐這是怎麽了？”
說完，還忍不住掩嘴偷笑。
梁菖蒲無奈看了她一眼，道：“人小鬼大。”
沈陌心按捺住幹嘔的衝動，伸手在她頭頂揉了揉，道：“出息了，還會笑話我了。”
“這丫頭哪裏會笑話你。”趙氏迎了上來，“日日都盼著你與卿卿一道來呢。”
說完，趙氏向成氏屈膝行了一禮，道：“姐姐，姐夫。”
趙氏祖上出過進士老爺，她父親也考了功名，隻是如今都還是個秀才，在臨城下頭一個村裏開了家私塾。
寬泛地算起來，也是出自書香門第了。
“自家人不興這般多禮。”成氏上前扶起她，與親弟閑聊兩句，便往正房而去。
成氏的母親孫氏是個麵善的老太太，但壞在耳根子軟。任誰在她耳旁吹吹風，無論多離譜的事體，她都能當了七分真。
若是有人日日與她說，後院的母雞能生出鴨蛋來，想來她也是會信的。
前些年，老太太不知從何處聽來的消息，說趙氏的秀才爹要納一房十八歲的妾室，愣是也要張羅著給成期也納一房。
理由很簡單，成期至今膝下無子！
趙氏那一把年紀的老爹都能納妾室，怎的她兒子就不能納了。
老太太很是折騰了一番，把趙氏氣回了娘家。成期到了村裏將老丈人帶到家中解釋了許久，老太太竟不相信，最後還把村上的裏正請來，這才把事情說了個清楚。
雖說是誤會一場，但到底把掩在麵下的事情都翻了出來。自此後，老太太時不時地便要提一提成期納妾一事。
盡管成期沒這想法，但也架不住老太太三天兩頭地念叨，他在老娘和媳婦中間夾著，也是憋屈得慌。
成家不大，也就跟梁宅差不離，走過一個小回廊，便到了正房。
孫氏正等著他們。
挨個兒見過禮，孫氏這才拉過梁菖蒲與沈陌心坐到自己身邊。瞧她對親孫女不冷不熱的模樣，卻對外孫女與沈陌心這個外人還挺和藹的。
“半年多不見，老婆子看沈丫頭又漂亮許多。”她湊近沈陌心看得極認真。
沈陌心與孫氏其實不大熟，驟然這麽近的距離，她還是有些吃不消。
“您這麽說，我都不好意思了。”沈陌心裝作一副嬌羞的模樣。
孫氏又看向成氏，道：“一年到頭，也見不得你兩回。”語氣中頗有些埋怨。
“是小婿的不是，在京都絆住了宛宛。”梁欽見孫氏向成氏發難，忙將過錯攬到自己身上。
孫氏見狀，也不好再說了。
幾人談笑時，趙氏都隻在一邊聽著，麵上笑意不減。
申時正，趙氏便去準備晚膳了。
晚膳很豐盛，讓稍稍緩過來些的沈陌心很是享受了一番。
因著眾人今日奔波勞累了一天，早早便洗漱歇下了。
成家客房雖不少，但隻整理了三個出來，沈陌心與梁菖蒲一個房間。成姒小孩子心性，難得見到她們，便硬要跟她們一屋。
晚間三人躺在架子床上，沈陌心總有種床鋪也同馬車一樣在上下晃動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