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辭舊
爆竹聲聲辭舊歲。
轉眼便到了除夕這日。
成氏與沈陌心、半夏及梁益一同去市集裏買菜。
平日裏不需這般多的人，因著今日除夕吃團圓飯，要買的物什兒自然不少，這才帶了梁益做苦力去。
魚、肉、蔬、果……應有盡有，沈陌心還買了幹果蜜餞，全壓在梁益一人身上。
平日裏溫文爾雅的一個人，今日全沒有半點往日的風采。若叫他那些個女性患者看見，定然又是好一通的心疼。
說起來，梁益很有些婦人緣。若放在現代的娛樂圈，便是媽媽粉無數。那些個三姑六婆，診病之餘慣愛打聽他婚配與否，躍躍欲試地想將自家閨女、侄女統統介紹給他。
然而奇怪的是，原本急於替兒子踅摸親事的成氏，近來有些沉寂。
沈陌心仔細回憶了一番，這才驚覺，成氏確實許久不曾提起任何關於梁益親事的話題了。
莫不是有了人選，還是已經放棄梁益這個翻了年便二十又二的大齡青年了？
沈陌心目光忍不住往梁益身上瞟。
放在如今這世道，二十二歲的男子大多娃兒都能打醬油了；可在沈陌心熟知的那個時代，二十二歲的男生，還生活在象牙塔裏。
梁益察覺了沈陌心異樣的目光，詫異道：“伊伊這般看著我作甚？”
沈陌心不曾想就瞄一眼便被抓包，笑嘻嘻道：“師兄可累了？”她轉移話題。
“尚可。”梁益搖了搖頭。
一行人回了家中，簡單用過午膳。成氏便去歇午覺了。
沈陌心與梁菖蒲、半夏錦繡幾人在沈陌心房中吃著零嘴閑聊遊戲。
“今日煙花應是在朱雀門內燃吧？”錦繡手上剝著瓜子兒，問。
梁菖蒲想了想，道：“應是呢，去歲是在玄武門燃的。”
“那敢情好。”沈陌心吃著蜜餞，“去歲還特地到城北去，今歲便在家中許是也能看見。”
“在家中怕是看得不夠真切。”半夏抱著針線笸籮理著針線。
梁菖蒲笑道：“是呢，還是在近處看得熱鬧。”
沈陌心不置可否。
近處觀煙花也是有一點不好的，去歲到城北看煙花的體驗讓沈陌心至今仍是心有餘悸，那時險些沒發生踩踏事故。
沈陌心又看了看幾人，見眾人躍躍欲試，無奈地歎了口氣。
今日怕是還得去擠一擠。
未時正，成氏便起來準備團圓飯了。
四人一道下了樓去廚下幫忙，原本還算寬敞的廚房一下子就擁擠了起來。
成氏隻留了半夏，將其他三人都趕到院子裏。到底還是半夏常在廚房裏給成氏打下手，用得慣些。沈陌心無法，拿了些豆角在院中擇。
沈陌心幫著在院中洗好菜，就無事可做了。索性拿了前幾日市集裏采買的爆竹，點燃一根香，用以燃放爆竹。
梁菖蒲膽子小，也向來不愛玩這個，見沈陌心玩得起勁，便在院中遠遠地看著，又怕她一個不小心傷著自個兒，索性去了書房將梁益拉來，讓他看著些沈陌心。
每每歲末年初，都有些個煙花爆竹傷人的傳聞，但人們總是樂此不疲。
沈陌心將將在門外燃起了第五個爆竹，正轉身往門內跑，冷不防梁益就站在門口，一頭撞進他懷中。
沈陌心一愣，身後的爆竹猛然炸開，她的身子反射性一個瑟縮，又撞向梁益的胸膛。
一時間，沈陌心不知該如何反應。身子還緊緊貼著梁益的，氣氛有些尷尬。
梁益退開一步，看著她道：“這般大了，還莽莽撞撞的。”
沈陌心見他麵色如常，也稍緩過來些，嘀咕道：“若你不站在門口，我也不會‘這般莽莽撞撞’。”她的聲音極小。
梁益沒聽清，彎下/身子問：“在說什麽？”
沈陌心搖搖頭：“沒什麽。”她又將手中燃著的香遞給他，問：“師兄要玩麽？”
梁益哭笑不得。
這個家中，除了她，還有誰要玩這個。
沈陌心見梁益無甚興趣，又自顧玩了起來。
這時候的爆竹品種很單一，就是燃了引線便炸開的那種。不像現代各種花樣的煙花爆竹，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你買不到的。
沈陌心燃了最後一個爆竹，在門內看著爆竹炸開。
她忽然有點想家了。
想她前世的那個家。
還記得那年她剛工作，年底發了獎金，便開心地給外公外婆、爸爸媽媽、弟弟及表弟表妹都包了壓歲錢。雖每個紅包金額都不多，但架不住人多，硬是把獎金都給包空了。
壓歲錢大多都是包給晚輩的。朋友也曾問過她，為什麽會給平輩的表弟妹們發壓歲錢。
那時的她，是如何回答的呢？沈陌心記不真切了。
她隻記得大約是說，舅舅舅媽們從她小時便給她發壓歲錢，直到大學畢業。每年拿到壓歲錢時的快樂，她想在表弟表妹們的身上延續下去。
那時的她，多快樂啊！
避著外公外婆及舅舅舅媽，拉著小表弟的手去店鋪裏采購各色的煙花爆竹。還教會小表弟什麽叫“狡兔三窟”，怎麽分開去藏這些危險品不被大人們發現。
思念來得猝不及防，她抬頭看著天空，想把到了眼眶中的淚水逼回去。
天空有些灰暗，今日是個陰天。
“怎麽了？”梁益就站在左近，最先發現沈陌心的異樣。
沈陌心笑道：“無事。”正說著，淚水沒忍住便掉了下來，“就是想我爹娘了。”
淚水反正都憋不住了，她也不再忍著，任眼淚自個兒流著。
梁益歎了口氣，摸了摸她的發頂，一時無言。
這幾年，他與梁欽也曾托人打聽，但絲毫沒有江南來的沈姓商賈半點消息。
怎麽可能會有消息呢，那分明是沈陌心杜撰出來的人物！
也就半刻鍾的光景，沈陌心便擦幹了眼淚，無事人一般。
她慣來是個會自我開解的人，傷感來得快，去得也快。
沈陌心看著梁益，有些不好意思。她似乎在他麵前哭過許多次了。
梁益仿佛明白了沈陌心的想法，他彎腰輕聲對她道：“放心，我不會告訴她們，你又哭鼻子了。”
這如同哄孩子的語氣，倒是逗笑了沈陌心。
申時末，飯菜都上了桌。因著菜色多，許多菜都已然有些涼了。
沈陌心率先拿出了成氏早早準備下的鞭炮，在門口燃放後，才洗了手到飯桌前。
七人圍坐一桌，高高興興地用著團圓飯。
席間的歡聲笑語自不必說。直到所有飯菜都涼透了，眾人才散了席。
團圓飯，吃得就是這個熱鬧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