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胎位
沈陌心原以為讓林檀躺下便可開始診治。卻沒想到，她把事情想得太過於簡單了。
房門外忽而進來一溜的侍婢，一字排開。沈陌心在她們的引導下先淨了手，又在花瓣水中浸泡片刻，再用棉布擦拭雙手。原以為就這樣便結束了，卻還是她太過於天真。
後頭的侍婢又給她的雙手抹了花蜜水，細細地勻開，最後塗上香膏，塗抹均勻，這才算完。
沈陌心一度懷疑她們是來找手模的，搞什麽花裏胡哨的！
“早前聽聞，沈大夫還有剖腹取子的本事？”林檀在丫鬟的服侍下解了外裳。
沈陌心笑了笑，回答道：“確實曾行過此事，但到底風險極大，若不到危急關頭，我也不會如此行事。”
“可我聽聞，沈大夫行事前可是很有些把握的。”林檀有些不信。
丫鬟將暖盆朝林檀那處移了移。
“那時朱氏在生死關頭，也隻有我能依靠。”沈陌心忽而笑了一下，“我若猶猶豫豫的，她更會心生不安。”
林檀聞言點了點頭。
待她在軟榻上躺好，沈陌心才搓暖了雙手，將手放置在她腹部，行四步觸診。
此次出診，患方的需求很明確，她們想知道胎位是否正常。因而，沈陌心一到，她們便在做確定胎位的準備。
沈陌心在她腹部按壓推移了片刻，才道：“縣主此胎，胎位不正。腹中孩兒乃是臀兒朝下。”
林檀聞言，心都提起來了，她立刻坐起，驚問：“果真？”
沈陌心點了點頭。在這個時代，胎位不正便預示著難產的結局。
林檀見沈陌心點頭，心又提了一提。
她有些急切，問道：“可有什麽法子……”話道一半，她又不說了。從來還未曾聽說過胎位不正還有甚治療的法子。
“法子倒是有，但不一定行之有效。全在五五之數。”沈陌心看著她欲言又止，知道她想問什麽，便如此說道。
其實成功率並沒有五成之高，沈陌心隻是撒了個小小的謊罷了，隻為消弭她心中憂慮。
林檀如今懷胎七個多月，已然過了最佳的矯正胎位時間了。
沈陌心讓丫鬟先伺候林檀如廁，待準備完畢，才放鬆她褻褲的帶子。
沈陌心指導林檀跪在榻上，頭貼著軟榻，臉轉向一側。雙手前臂伸直，手撐開平放於榻麵，胸部盡量與床貼緊，臀部抬高，大腿與小腿成直角。
林檀許是方才受了些驚，竟由著沈陌心擺布。
等體位擺好，她才悶悶問道：“真要以如此不雅之姿？”她麵無表情地，在沈陌心眼裏竟還有些可愛。
“正是呢。矯正胎位非一日之功，每日早、晚各行一次，每次一刻鍾。”沈陌心輕聲告知著，“我每日都來一次，以手法矯正，七日後再看效果。”
說完，她又看了眼在榻上撅著屁股的林檀，嘴角不露痕跡地輕笑下。
“若半月內無法矯正胎位，便說明此法行之無效了。”沈陌心繼續道。
林檀皺著眉頭，憂心忡忡問：“若半月之後……”話到一半，許是覺得不大吉利，又停住了。
“不妨事。”沈陌心輕聲安慰道，“橫著的胎兒我都能讓他平安無事呢。”
誰知這話非但沒有安慰到林檀，讓她驚得差點跪坐起身。
“我也要剖腹嗎？”她急急問著，很是不敢置信。
沈陌心忙扶住她，輕聲解釋道：“不需要的，臀位的胎兒也是有法子使其自然娩出的。”
林檀得了定心丸，又緩緩趴了回去。
待林檀趴了一刻鍾，沈陌心才讓她平臥在榻上，以手掌推拿腹部。她還是不大放得開手腳，在沒有任何儀器設備監護的情況下，她不敢用“臀位倒轉術”在林檀身上嚐試。
這一個弄不好極有可能便是胎死腹中的結局。
沈陌心推拿過程中，一直關注著林檀的麵色，見她麵不改色，便又加重了些力道。
與林檀身邊服侍的嬤嬤及丫鬟反複強調了今後不得進補，否則導致胎兒過大，生產時風險便更大些。
若最後果真臀位轉不回頭位，胎兒小些，成功順產的幾率也能大一點兒。
此間交代完畢，約定了明日來看診的時間，便由丫鬟領著去賬房支了銀錢，又乘著馬車回了“濟眾堂”。
林檀大方，給的銀錢很是可觀。沈陌心上繳了一半，其餘都自己收著了。看著這些進賬，心裏美滋滋的，這可都是她日後的旅遊資金。
天氣越發地冷了，年關將近，大街小巷中都有了些年味，家家戶戶掛上了大紅燈籠。
這些日子，沈陌心每日都去鎮國公府給林檀診治，並倒轉胎位，但收效甚微。
七日前，她也仔細複查過，胎位並未改變。時至今日，已經整整十四日了，但沈陌心昨日觸診發現，胎位仍舊未曾變動。她不認為昨晚林檀自己能以膝胸臥位徹底扭轉乾坤。
沈陌心到林檀院中時，不同於往日的，房內很是熱鬧。
她看著這些或麵生或麵熟的人，一時無語。
坐在上首的是兩個中年婦人，很是端莊高貴的模樣。右邊是安樂郡王妃，林檀的生母，在沈陌心還是程歆的時候見過一麵；左邊是鎮國公夫人，林檀的婆母，幾日前便見過了。
左邊下首坐著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男子，生得很是硬挺俊朗，麵上無甚表情，頗為內斂。他是林檀的夫君，鎮國公世子祁頊，沈陌心前幾日見過一回。
一進門便見這陣仗，沈陌心頓時感覺壓力山大。
“民女見過兩位夫人，見過大人。”沈陌心隻是簡單福了一福。
她裝作不認識郡王妃的模樣，隻叫了一聲“夫人”。畢竟她如今隻是個民女，不認識這些個貴人才是再正常不過的。
而她沒有稱祁頊為“鎮國公世子”，一來，字數太多，若隻稱“世子”，又太過親近。二來，他橫豎領著朝廷的職務，稱一聲“大人”總是沒錯的。
一個民女，禮數太過周全反而惹人注意。
沈陌心一通亂叫，倒是也沒有人特地糾正她。眾人都隻等著沈陌心的診治結果。
郡王妃打量了沈陌心幾眼，才道：“沈大夫倒是年輕得很。”
這是怕她沒什麽經驗。
沈陌心笑了笑，笑意都掩在麵紗下，不露聲色地道：“過了年便十六了。”
郡王妃原就不是問她年歲的，她卻這般回複，到底是有些不敬。
眾人客套了幾句，沈陌心便跟著轉進了內室。
林檀躺在鏤空雕花的拔步床上，帷幔低垂，她見眾人進來，便半仰起身，喚道：“伊伊，你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