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偶遇
沈陌心回了小廚房，將吃食與藥材又看了一遍，還是沒發現有什麽不對勁。
她的目光，重新放在了灶台那碗涼透的湯藥上。
沈陌心端起藥碗嗅了嗅，終於覺出了一絲異樣。她又略嚐了嚐，眉頭更是皺緊。
她原是怕朱氏惡露不行，在方中加了一味活血的益母草。可如今嚐這湯藥，似乎還有紅花、桃仁、雞血藤的味道。如此多的活血之物吃下去，也難怪朱氏惡露不止。
但這三味藥材沈陌心並沒有開在方中，且那幾副未煎的藥材之中，並未有這三味藥材。
沈陌心拿出一包未煎的藥材，逐一放入口中咀嚼。這才發現，益母草中，竟能嚐出雞血藤的味道。枸杞子也能嚐出紅花的味道……
定是有人將雞血藤及紅花、桃仁熬成汁水，再將這些藥材泡將進去，最後晾幹。如此便是事後查藥渣子，也定然無果。
好生歹毒的心思！
沈陌心將自己的發現與朱氏跟那丫鬟說了，二人俱是沉默。
如今看來，嫌疑最大的便是章家主母，那個被沈陌心當眾懟過的婦人。
從那婦人的角度來看，兒子有了，還要這個貴妾做什麽。索性便卸磨殺驢，一了百了。
且章付後宅之中，也就這兩個女人，連個正經的通房都沒有。除了她，沈陌心再也想不出第二個可疑之人。
這些內宅之中的醃臢手段，沈陌心聽過一些，但到底沒有正經經曆過。此時見這婦人間的手段，竟果真能謀人性命，一時有些不寒而栗。
到底還是沒有證據，沈陌心隻將此事細細分析給朱氏與那丫鬟聽。朱氏也不是個蠢的，如何行事，端看她自己了。
最後，她又改了方子，對丫鬟道：“我每五日未時正將藥送到院牆邊那個狗洞處，你自去取。這裏的藥材是動不得了。”
丫鬟聽言忙點頭稱是。
“隻是為了不惹人生疑，那有問題的藥材還是得好生處理了。”沈陌心囑咐道。
她到底是個外人，最多隻能多提點兩句，讓她二人更留心提防些。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沈陌心看著朱氏，“一切事宜，留待養好身子再說不遲。”
沈陌心給朱氏的手術刀口換了藥，又指導丫鬟如何給傷口換藥，這才原路從狗洞爬了出去。
她要快些回去，將藥重新抓了送來。
待沈陌心回了“濟眾堂”，早已過了午膳的時辰，她也沒心情用膳，到貳號房放下藥箱後，又到了藥房去抓藥。
藥方子她新改過，是固本培元，止血補氣的。
“伊伊姐，您怎麽自己來抓藥？”藥房中正在為病患抓藥的藥僮問道。
一般坐堂的大夫都不會再來藥房替人抓藥了，隻需在號房中開方子便成了。
“無事，我再去一趟章家。”沈陌心抓了五帖藥，在藥冊上登記好，匆匆忙忙便要出門了，走前還不忘交代，“若有人找我，便說我很快回來。”
話音落時，人已經跑遠了。
“伊伊姐，方才小梁大夫找你呢。”藥僮跑出藥房幾步，哪裏還能看見沈陌心的影子。
沈陌心一路疾跑，但到底體力不支，一路跑跑停停，頗有些狼狽。好容易到了狗洞邊上，她將藥都遞了進去，丫鬟許是已經久等了，立即接了過去。
“多謝您了，沈大夫。”丫鬟言語間帶著感激。
沈陌心喘著氣，擺了擺手，又發覺隔著牆的丫鬟看不見，便平複著呼吸道：“沒什麽的，於我不過舉手之勞。”
丫鬟的聲音有些哽咽：“您的舉手之勞，救的是我們姨娘的命。”
這氣氛轉變得突然，沈陌心有些局促，她不太擅長應對這樣的場麵。
“別在此處耽擱了，快些去熬藥吧。”沈陌心忙轉移了話題。
對於朱氏，沈陌心所能做的隻是幫她調養好身子，再多的……她也無能為力。
聽著丫鬟腳步聲漸漸遠去，沈陌心又往城南走。她早晨因想著就在自己的號房內看診，也沒有化妝，出門時匆匆忙忙的，更顧不上戴麵紗了。
之前在街道上跑著，行人也隻見這人如同風一般一晃而過。這會兒她慢悠悠走著，便引來了許多目光。
沈陌心不想徒生事端，徑直便往“濟眾堂”而去。
“站住。”身後忽然有人喊道。
沈陌心直覺那人是在喊她，但她腳步絲毫未有停頓。憑什麽讓她站住她就得站住！
身後之人幾步上前來，攔在了她的麵前。沈陌心無奈看去，見是個及冠之年的公子哥，相貌倒是不錯，就是有些眼熟。
“爺，怎麽了？”沈陌心尚且未開口，女子嬌媚的聲音便響在耳畔。
這公子哥身後跑上前來一男一女，男的似是他的隨從，女的綰著發髻，是個已婚的打扮。
隻一眼，沈陌心便垂下了頭。
那婦人打扮的女子，竟是程杳身邊的青荷。沈陌心轉念一想，那這眼熟的男子，莫不是定國公府的楊三，程杳的丈夫！
她五年前倒是在普法寺見過他一次，但到底年深日久，並沒有認出他來。
“敢問，有事？”沈陌心沒敢正麵對著青荷，她側了側身子，問道。
楊璠笑著看向沈陌心，口中嘖嘖稱道：“爺真真白長了二十餘載，竟從未見過如姑娘這般容色的女子。”
他一身華服錦飾，身邊又有奴仆侍婢，頗為惹眼。
沈陌心見周圍漸漸圍攏了看熱鬧的人，打著哈哈，不倫不類地拱手道：“過獎，過獎。”說著便要繞過他去。
楊璠見沈陌心要走，心急之下便拉了她一把，皓腕握在手中，纖細柔滑，一時也忘了放手。
沈陌心看他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又有心避著青荷，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待如何？”她用力甩開了楊璠的手掌。
楊璠手指在虛空中撚了撚，仿佛還在回味方才的觸感，喃喃道：“真是膚若凝脂……”
這就有點調戲的意味了。
若今日沒有青荷在場，沈陌心說不準會指著楊璠的鼻子教教他什麽叫做“禮義廉恥”。隻可惜青荷限製了她的發揮，她隻能站在原地思索著如何才能不動聲色地破局。
耳邊忽而聽到馬蹄慢悠悠地踩在青石地麵上發出的“嘚嘚”聲。
沈陌心轉頭看去，巧了，竟是邵溄。他今日不曾穿著官服，一身錦衣便服，依舊器宇軒昂。
她在人群裏，朝著邵溄走過的那處大喊了一聲：“大人。”底氣十足，精神飽滿。
邵溄聽見喊聲，自也看見了她，驅馬便走了過來。
待他走近，利落地翻身下了馬，又拍了拍馬頭，也不看向沈陌心，隻對著楊璠道：“楊三，莫不是老毛病又犯了？”二人竟是熟識的模樣。
沈陌心一時又有些猶豫起來，但到底還是比較信任邵溄的，忙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他身後去。
邵溄看了眼龜縮在他身後的沈陌心，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邵二，閑事莫理。”楊璠看到邵溄，臉色便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