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惡露
邵溄隻將沈陌心送到巷口，又謝絕了沈陌心客套地邀請，打馬往回走了。
沈陌心也不在意，原本就是客氣一句，誰真耐煩邀請他到家中去。
況且如今正是要用晚膳的時辰，看著那張冷臉，誰還有胃口呢。
沈陌心推開虛掩的大門，見眾人果真要用晚膳了。
她張開雙臂，大聲道：“我回來了。”
眾人聽到推門聲本就是一愣，見是她，忙都擁了過來，隻留了梁欽一人端坐主位，不動如山。
一番噓寒問暖之後，成氏給沈陌心添了一碗飯，眾人邊用膳，邊聽著沈陌心講這幾日的見聞經曆。
沈陌心從大理寺牢房開始，又說起大理寺後衙，最後著重說了一番她前無古人的“剖腹取子”之術，聽得眾人皆是一臉驚異。
雖昨日已聽梁欽略提了提她的剖腹之術，現如今聽當事人詳細敘說經過，還是怔在當場。
當晚，成氏準備了艾草給沈陌心泡澡，去去晦氣。沈陌心欣然入浴，昨日熬了一夜，雖早晨睡了一覺，但還是沒有補過來。她沐浴後，早早便睡下了。
沈陌心在家中歇了七八日，才去了“濟眾堂”坐診。
孟升給沈陌心安排的診室是貳號房，因考慮沈陌心若是處理重大外傷病患，貳號房距處理外傷的壹號房也近些。
貳號房內的布置是梁菖蒲與半夏、錦繡親力親為的。一個書架，零星放著幾本醫書，大大的桌案後一把太師椅，便是沈陌心問診的寶座。後邊一道四扇屏風，看繡工是錦繡的手筆。屏風後還放著一張軟榻，這是她的私人空間。
兩側的隔斷都是用淡粉色的珠簾隔開，窗口還掛著一串風鈴，窗下小幾上擺著一個青瓷淨瓶，上頭插著一束幹花。清雅中帶著女兒家的精致。
沈陌心聽著耳邊悅耳的風鈴聲，心曠神怡。
沈陌心的號牌早早便做好了，號牌上隻寫了她擅帶下及外傷科。一個上午，她的號牌隻放了三個，都是來看帶下病的女病患。
因著人少，沈陌心每個病患都仔仔細細地望聞問切了一番，但還是很快就開了方，讓人抓藥去了。
她雖一早便知，剛開始沒有信賴的老病患，會有些難看。但誰曾想最終隻有三個病患取她的號牌啊。
丟臉，太丟臉！
朱雲與張靈那兩處看診的病患都比她這處多了好些個！
如此“遊手好閑”地虛度了兩日。
看完了兩個女病患，自知今晨隻放出了兩個號牌的沈陌心理直氣壯地歪在屏風後的軟榻上小憩。
“沈大夫，沈大夫。”貳號房門口傳來急切的呼喚聲。不過片刻，房門便被推了開來。
沈陌心本就是閉目養神，還未真睡過去。聽到喚聲已然起了來，轉出屏風，正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子滿臉焦急看向她。
這女子很是麵熟。沈陌心看了兩眼，才想起來，這是朱氏身邊的丫鬟。
“沈大夫，求您救救我家姨娘吧。”她“撲通”一聲便跪在沈陌心麵前。
沈陌心自來了這個時代，跪過許多人，卻還沒被人跪過。她忙扶起那丫鬟，問道：“怎麽回事？”
“姨娘她，帶下出血不止，隻怕不好了。”丫鬟邊說，邊哭了起來，很是傷心憂懼。
“莫哭了。”沈陌心聞言也沒空安慰她，拿過桌案上放著的藥箱，對她道：“快走吧。”
沈陌心出“濟眾堂”時，與藥鋪裏的藥僮說明了自己去禦史中丞章家出診，這才跟著丫鬟走了。
讓沈陌心沒想到的是，這丫鬟竟是自己從章家跑來“濟眾堂”找的她。
二人隻能一路疾行，可把背著藥箱的沈陌心累得不輕。
好容易到了章家，這大冷的天，沈陌心累出了一身的熱汗。接下來的一幕，讓沈陌心再也生不出其他的想頭。
這丫鬟帶著她，既不從正門入，也不從側門、角門進，她居然到了一處院牆下，扒了扒雜草，露出了一方狗洞，從洞中爬了進去。
看個病竟然還得從狗洞爬進去。這個認知刷新了沈陌心的三觀。
“沈大夫，快些進來。”丫鬟在牆的那頭催促道。
沈陌心也不含糊，忙將藥箱遞了進去，自己也跟著爬進。一路上跟著這丫鬟鬼鬼祟祟到了朱氏的小院。
院中一股濃重的藥味。
沈陌心幾步到了床前，幾日不見，朱氏麵色暗黃無光，憔悴不堪。
她上前給她把脈，又見她褻褲上果真惡露洇暈，出血量不大正常。
“又要勞煩您了。”朱氏看著沈陌心如此道。
沈陌心安慰她：“說什麽勞煩不勞煩的，你是我的病患，我本應對你負責的。”
她又看了朱氏腹部的傷口，恢複得也不盡如人意。雖沒有出血，但十來日過去，正常情況下應該已經長得差不多了。可這傷口卻泛著潮氣。
沈陌心有些自責，她前兩日便應來複診一番。
她轉頭問丫鬟道：“她這幾日入口的都是些什麽東西？”
她不大願意叫朱氏作“姨娘”。“姨娘”二字在沈陌心眼裏，是個貶義詞。
“就是尋常吃食和湯藥。”丫鬟想了想，又道，“吃食是奴婢在小廚房自己單做的，藥也是奴婢親自熬的。”
沈陌心聞言，問道：“前次的藥渣還在麽？”
丫鬟點點頭，答：“在的，還不曾處理。”
沈陌心讓丫鬟帶她去看。二人到了小廚房，沈陌心看了看那藥渣，沒什麽不該出現的藥材。她又去看了沒煎過的藥材，也沒什麽問題。
據丫鬟所言，這幾日朱氏用的都是白粥之類的清淡飲食，也是不好做手腳的。
她看了眼灶台上半碗涼透的湯藥。
丫鬟見狀，哽咽著說：“這是早晨姨娘用了一半的，想來是有些喪氣，再不肯用了。”她話中帶著哭腔。
沈陌心點了點頭，又回了朱氏房中，細細地查了一遍她的枕頭及被褥，都幹淨得很。
她前世看過的電視劇及小說頗多，很是知道些內宅裏的陰私齷齪之事，是以都在查看那些最容易出問題的地方。
一番排查，一無所獲。
沈陌心又讓丫鬟述說這病症的起始。
丫鬟隻道，甄瓊還在時，朱氏身子將養得還不錯。及至三日後，甄瓊便被遣走了。甄瓊走後不過兩日，朱氏帶下便開始出血不止，量較往日多了許多。丫鬟將此事報與主母，後來倒是來了個大夫，隻說產後下惡露並不是什麽病症，之前大夫開的方子用著就可以了，也未曾重開方子，便就這麽走了。
因而現今用的，都是之前沈陌心開的方子。
沈陌心思索許久，這病症大抵還是從口入的，否則，發作得也不會如此快，必是從哪處吃了活血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