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進宮
沈陌心正魂不守舍地看著孟升指揮人安置匾額，忽見梁欽向她走來。
“隨我來。”梁欽對她道。
沈陌心思及梁欽曾在太醫院任職，此時叫她去，定是要提點她的，樂滋滋地跟在他身後往叁號房去了。
梁欽在太師椅上坐定，沈陌心站在下首，垂頭聽著他講話：“此次宣你入宮，定是為表彰防疫之功。若無甚大差錯，也不會輕易降罪。”他頓了一頓，繼續道，“你隻須記得五點，少聽、少看、少言、少做、多思，即可。”
沈陌心明白梁欽的意思。
在皇宮那地界兒，再小的事兒都是大事。
若是不小心聽了不該聽的，看了不該看的，說了不該說的，做了不該做的，都不知道能不能全須全尾地回來。
“我明白了。”沈陌心點點頭，難得的鄭重。
梁欽見她端正的態度，也稍稍放下心來。
“覲見如何行禮可知曉？”梁欽問。
他知沈陌心是學過禮的，也隻是不放心提點一句。
“知曉。”沈陌心點點頭，“行叩首禮。師傅幫我看看。”
她退後一步，右手疊於左手之上，高舉與肩齊平，垂下頭，先跪左腿，次跪右腿，雙腿跪於地，並以掌貼地，以額觸手背，三息方起。先起右腿，次起左腿，站穩之後，手置於腹前肅立，禮數完畢。
沈陌心已經荒廢禮儀好多年了，如今做起來，隻感覺生硬得很。
梁欽默默看著，道：“晚間多練幾次倒也能對付。”他還是覺得這旨意來得太過突兀，即使沈陌心在此番疫情之中立下功勞，但她一個剛過及笄之年的平民女子，如何會得今上親自召見，且隻單獨傳召她一人。
“師傅，我明日可要帶麵紗？”沈陌心遲疑著問道。
她容貌生得好，易惹出是非，她還是想戴著麵紗的，有安全感。
梁欽搖了搖頭，道：“麵君不得戴這些個外物。”他看著沈陌心若有所思的模樣，又道，“收起你那些花花腸子，但凡動了手腳，便是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是要掉腦袋的。
沈陌心放棄了腦海中活躍著的各種想法。
料理了“濟眾堂”中的事物，一行人回了家中。
沈陌心率先去二樓看梁菖蒲。
梁菖蒲房門沒關，沈陌心推門進去，就見她正歪在軟榻上小憩。聽見響動，她慢慢睜開眼睛。
沈陌心上前坐在她榻邊，低聲問：“怎麽就病了？”
梁菖蒲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見是沈陌心，高興道：“你可回來了。”她上下打量了沈陌心一番，才回話，“我前幾日晚間忘了關窗，這才傷風了，如今已大好了。”
一下午，沈陌心與梁菖蒲說起在皇莊中的見聞，惹得她連連驚歎。
晚間用了膳，眾人都各自去洗漱，早早地歇下了。畢竟明日沈陌心還有一場仗要打，可得養足了精神。
翌日，沈陌心寅正便起了。剛打開房門，就見半夏與錦繡端著銅盆往這邊來。
錦繡對著立在門邊的沈陌心道：“許多年不曾幫你梳妝了。”
是有許多年了，自來了“梁宅”，沈陌心凡事都親力親為，還分攤著家務，再不曾讓錦繡與半夏伺候過。
“今日是個大日子，由不得你像往日般馬馬虎虎地亂來。”半夏打趣道。
沈陌心向來是“不拘小節”的性子。
二人一起伺候著沈陌心上妝。往日裏沈陌心很少上妝，到今日麵聖，到底是個正經場合，為體現其重要性，多少也得上些脂粉裝點一番。
沈陌心正坐在矮凳上看著二人忙活，便見門口又進來一人。
是梁菖蒲拿著剛熨好的衣裳進來了。這件衣裳沈陌心不常穿，蓋因它太過於端莊正式。
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胸前是寬片嫰黃色錦緞裹胸，袖口上繡著淡藍色的牡丹，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雲，下擺密麻麻一排藍色的海水雲圖，身子輕輕轉動，長裙散開便如一朵嬌花。
端莊而明麗，優雅而嬌美。
換上了衣裳，錦繡給沈陌心梳了垂鬟分肖髻，隻在髻邊簪了一朵青色的宮花，發髻上零星裝飾了四五顆珍珠。
眾星拱月般到了院中，成氏已做好了糕點。
因著沈陌心要進宮，成氏也沒做那些個湯湯水水的早膳。怕到時入宮後如廁不便，因而讓沈陌心吃幾塊糕點填填肚子。
梁欽坐在廳堂中與梁益講話，聽到動靜，二人皆轉頭看來。
就見一美貌少女身著明豔的衣裙，挽著精致的發髻，粉黛略施，朱唇輕點，款款而來，占盡所有顏色。
“師傅，師兄。”沈陌心緩緩向他們一禮。
端莊嫻靜，雍容雅步。
梁欽朝沈陌心點了點頭，還不忘提點道：“別忘了為師說的五點。”他難得如此婆媽。
“知道了，知道了。”沈陌心一開口便泄了底，全沒有大家閨秀的端莊模樣。
梁益靜靜看著她，良久才問道：“伊伊此去雖要謹言慎行，但若是聖上要賞賜，可想好如何應答？”
沈陌心倒真未曾想過。
她沒想過皇帝老兒召她進宮有可能是要單獨賞賜她的。她原本以為就是問問關於疫情諸事及防疫方略。經梁益一提醒，沈陌心真覺得有這個可能性的。
到了卯正，果然有一輛馬車停在巷口。這馬車有兩匹駿馬拉著，馬車寬大，比她從前坐過的馬車更豪華舒適。
駕車的車把式看打扮是個公公，馬車後還跟著六個侍衛打扮的年輕男子。
眾人見巷口早有人等著，皆看了過來。隻見立在中間的少女，光華外放，在這個晨曦初露的時辰，聚焦著所有人的目光。
“在下奉旨前來迎沈姑娘。”其中一名男子上前一步，對著沈陌心抱拳道。
沈陌心屈膝行了一禮，輕聲細語：“如此，便勞煩官爺了。”她向來會偽裝，此時行事與往日全然不同。
沈陌心上了馬車，揮別了來送行的一家人，待馬車拐過巷子，她才放下車簾，正襟危坐。
她要好好想想，若皇帝老兒果真要賞賜她，她能討些什麽封賞才好呢。
清晨的街道上還沒什麽行人，馬車一搖一晃間，便到了橫門。
橫門是個側門，修得也很是威嚴大氣。
沈陌心被引著換了軟轎，繼續往內宮而去。
她原以為到了宮門口便要下車步行，沒想到還有軟轎接送，高興之餘不免生出些憂慮。
無事獻殷勤，這皇帝老兒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麽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