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血崩
碧水抬眸看了過來，笑道：“沈姑娘來啦。”言語間透著虛弱無力，可偏要強打起精神。
沈陌心對她說：“聽說你昨日落了胎，我來給你診診脈。”
“有勞了。”碧水也不扭捏，伸出手，露出了一截皓腕。
沈陌心凝神診脈，見她脈象濡弱，而搏近五至。沈陌心蹙起了眉頭，問道：“帶下可見血？”
剛小產過，帶下定是見血的。沈陌心想看看她的出血情況。
碧水的女婢上前來回道：“好教沈姑娘知曉，我家姑娘帶下出血淋漓不絕，似有血崩之兆。”說完，她眼角濕潤了起來，又加了一句，“她又強忍著，不讓告訴丹娘。”
碧水看了女婢一眼，女婢忙噤聲。
沈陌心不理會二人的眼神官司，隻上前掀開碧水的錦被，一股血腥之氣撲麵而來。沈陌心大驚，往她下身一看，隻見碧水的褻褲早已被鮮血洇濕一片，很是觸目驚心。
沈陌心一陣無語，這樣還要瞞著，是嫌命太長了不成？她就地用了碧水房內的筆墨，開了個止血方子。
姚黃接過方子，隻見紙上一筆端正的小楷，字體與時下閨中流行的楷體很是不同，別有一番趣致。隻見那宣紙上書：生箭壹兩、白術伍錢炒、大生地壹兩、龍骨壹兩搗、牡蠣壹兩搗、天花粉陸錢、苦參肆錢、黃柏肆錢、柴胡叁錢、海螵蛸叁錢去甲、茜草貳錢、麥角中者一個，攙乳糖五分，共研細，將藥煎湯兩大盅，分兩次服，麥角末亦分兩次送服。
姚黃剛要遣人拿方抓藥，卻聽沈陌心補了一句：“另買些三七粉來。”
煎藥尚需時間，沈陌心想著讓碧水先服用三七粉止血化瘀。
姚黃應著出門去了。
沈陌心打開自己的藥箱，取出一整套銀針，這銀針是她一早備下的，至今尚無用武之地。平日在醫館練習針法時用的都是醫館中的銀針，這一套，還是她自個兒定製的，十成新！
沈陌心拿起銀針，對那女婢道：“將你家姑娘褻褲拉上些，我先行針止血。”
女婢依言做了，碧水也很是配合。沈陌心有些疑惑，這碧水怎麽做事前後矛盾？一邊不讓人告知丹娘血崩之事，一邊又如此配合自己診治，實在奇怪。
沈陌心在碧水內踝尖直上三寸、脛骨後緣處下了一針，這是三陰交穴，為十總穴之一，又稱“帶下三陰交”，對於帶下病甚有療效。她又拿過碧水放於床榻上的手，直刺合穀。合穀配三陰交，有調經活血催產之效，而碧水落胎後淋漓不絕，必是胞宮乏力之故，因而才下針促使其胞宮收縮。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光景，沈陌心見碧水身下的床褥洇濕的地方沒有明顯擴大，便稍稍放下心來。
不多一會兒，姚黃便取了三七粉來，隻道湯藥已使人去煎。
沈陌心將三七粉化入溫水之中，先與碧水飲下，又取下了銀針，小心地收了起來，與其他未使用過的銀針分開放置，這些她回去後可是要另外煮沸消毒的。
收拾完，她便候在一旁，如今隻待湯藥煎來服下了。
“來了，來了。”一名十一二歲的女孩兒端著一碗黑黢黢的湯藥進了門來。
進門後，她也不上前，隻將湯藥遞給了碧水房中的女婢，便退在門邊，等著吩咐。
那女孩兒生得很是秀美，皮膚白皙透亮，很是引人注目。性格看似文靜得很，沈陌心忍不住也多看了她兩眼，這是一個惹人憐愛的小姑娘。
這般小的年紀便淪落在青樓，又生得這般相貌，注定不會平平淡淡地度過此生。沈陌心想著，又看向了她。那女孩兒仿佛有所覺，也向她這邊看來，兩人目光交錯間，那女孩兒衝著她靦腆一笑。沈陌心也回以一笑並點了點頭，方才回轉至床榻前。
女婢接過湯藥，一口口地給碧水喂了進去。沈陌心一直關注著碧水的麵色，這時候卻見丹娘從外頭進了碧水的房中。
“如今可好了？”她理了理鬢發。
沈陌心看了她一眼，衣裳是新換的，不見一絲褶皺，妝容也都是新上的，精致異常。沈陌心有些了然，她目光不自主地往閣樓方向看去，盡管如今在房內什麽也看不到。今日丹娘並不曾出麵，想必是在陪客，而那位客人，約摸還在閣樓上她的臥房中。因為碧水的閨房離樓梯不遠，而這段時間，沈陌心並未見有男子下了樓去。
“有些血崩之象，還好發現得早。”沈陌心輕聲簡單地解釋著，“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她又補了一句。
“昨兒個這丫頭自己用了樓裏備著的落子湯，原以為熬過那一陣便成了，哪成想竟差點……”丹娘拿帕子拭了拭眼角，沈陌心就這麽看著，也不說話。
這邊廂正說著話，那邊碧水忽然呻吟了起來。沈陌心忙到架子床邊看她，隻見她額際沁出冷汗，捂著腹部深深喘息，間或帶著一聲呻吟。
這湯藥本就有催產之效，是為了促進子宮收縮，此時宮縮帶來的疼痛，是能救她一命的。
“這……這是怎麽了？”女婢見碧水在床上痛苦呻吟，慌忙問道。
沈陌心安慰道：“這正是正常反應，待排出胞宮內殘存物，便不妨事了。”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碧水的呻吟漸止。沈陌心讓眾人先出去，隻留著女婢與自己二人。她讓女婢退下碧水的褻褲，果見她已排出些血性的殘留物。
囑咐女婢給碧水擦洗一番，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項，沈陌心才背著藥箱走了出去。
丹娘與姚黃還在門外等著，見沈陌心出了門來，神色平常，也鬆了口氣。
丹娘上前一步來，問：“應無大礙吧？”
沈陌心點了點頭，道：“現已無大礙，我再重開個方子，服用五日便成。”又跟丹娘告了辭。
沈陌心到了之前的雅室開了方子，交給跟在她身邊的姚黃，便出了“國色天香樓”。
隻是在走出一段距離後，忽而感覺身後有人在關注著她，她向來對這些異常敏感。
沈陌心轉身往回看，將“國色天香樓”從大門至閣樓一點點地看去，都不曾發現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