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落胎
沈陌心並不想幹涉她們的決定，隻待她們商量好結果，便依言行事罷了。
照沈陌心看，這個孩子還是不留得好。且不說碧水的脈象並不大穩，據她所言，近些日子行房後都有些出血，她原以為是行房之故，如今看來，卻是胎像不穩，有了滑胎之兆。
這樣的情形，若是要保胎，這前三個月少不得要日日臥床休養，保胎的湯藥不間斷地用著。再說，一個父不詳、母為妓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生來便被世人所鄙棄，若日日將他拘在樓中不見外人也便罷了，若是見了外頭的人，聽了那些個閑言碎語，對孩子的身心都會造成不可磨滅的陰影。
沈陌心前世所在的國家便提倡“優生優育”，若碧水果真誕下此胎，且不說他後半生如何，前半生必是身陷泥淖之中，無法自拔。
沈陌心理了理脈案，隻有二十三份，也就是說還有八位姑娘尚未來診脈。
“可是還有姑娘們未來？方才隻診過二十三位姑娘。”沈陌心偏頭看向丹娘。
丹娘笑道：“柳員外郎在城外別院宴客，叫了八位姑娘作陪去了。”
原來是出外差了。
沈陌心點了點頭，以示知情，又看向丹娘，問道：“丹娘可需要診一診？”
幹這一行的，吃的都是青春飯。方才診的二十三位姑娘，年紀最大不過二十三歲，年近三十的丹娘，是這裏頭年歲最大的了。也不知其他上了年紀的姑娘們都是何去處？
“我身子還算康健，便罷了吧。”丹娘語氣委婉地拒絕。
沈陌心也不勉強，隻點了點頭，道：“何時需我效勞，再為丹娘請脈。”她將理好的脈案放入櫃中，上了鎖，又道：“下回來再為那八位姑娘診脈吧。天色也不早了，我便先行告辭了。”
現在約摸申正，再晚些時候，“國色天香樓”要開門做生意了。
丹娘頷首，道：“沈姑娘慢走。”
沈陌心提著藥箱下了樓，見廳堂中已掛上了大紅燈籠，正是準備開門迎客了。她幾步走了出去，快速出了這條花街。
下次還是要早些結束才好。沈陌心心想。
到了家中，梁欽與梁益尚未歸家，半夏與梁菖蒲也不在，隻有成氏和錦繡在準備晚膳。沈陌心打了聲招呼，便上樓放置好自己的醫藥箱，簡單整理了一番，這才下樓來幫忙。
“伊伊，這一日到哪裏去了？”成氏端著一盤剛炒好的炒青菜，隨意地問起。
沈陌心剛想接過她手中的菜肴，手下一頓，笑道：“也沒去哪，就是到城北土地廟給小乞兒診脈。”說完她又神秘兮兮地補了一句，“您可千萬莫告訴師傅知道，我怕他教訓我。”
梁欽一向是不允許他們四處招搖，主要是因為她手上沒有醫證！算不得合法的大夫，開不得合法的方子。這見鬼的“法”！
“放心，在師娘這處，何時給你出過亂子。”成氏壓低聲音回道。
兩人相視而笑，一臉心照不宣。
接下來幾日，沈陌心照舊去“濟眾堂”給梁欽與梁益打下手。到了第五日上頭，她又向梁欽告了假，這次的理由是想去書肆看看。
這理由蹩腳得很，就仿佛家裏是開圖書館的，還想去書店看看書。“濟眾堂”中的藏書與梁欽書房中的書，便是給沈陌心數十年都不一定能吃透。那些都是醫藥方麵的典藏，梁欽書房中甚至還有些孤本，平日裏他愛惜得很，都是用匣子獨個兒裝的，幾個小輩要看，還得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沈陌心到了“國色天香樓”，今天的任務是為上回八位姑娘立脈案，並為上回診出病症的姑娘們複診。
還是那間雅室，這回丹娘並不陪同，由一直隨侍在丹娘身邊的那位姑娘陪著。這姑娘名喚姚黃，生得貌美，又自帶一股雍容的氣度。
沈陌心讓姚黃請那八位上回不曾診過脈的姑娘們來，姑娘們一一來了，卻隻有六位。
“還有兩位姑娘呢？”沈陌心疑惑著問道。不會又出外差去了吧？
姚黃笑著回話道：“另兩位姑娘今日也是去陪宴了。”想來是極受歡迎的姑娘，兩次陪宴都不落下她們。沈陌心都有些好奇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這邊廂既結束了，沈陌心又看起來上回開了方的姑娘。幾位姑娘脈象都緩和許多，沈陌心又給她們換了方子，讓她們再鞏固幾日。
“瑤光姑娘呢？”沈陌心將那些個複診的姑娘脈案記好，與之前裝訂在一處，忽而想起了那個腎虛的姑娘此次似乎未來複診。
“瑤光姑娘今日也隨同陪宴去了。”姚黃頓了一頓解釋著，“丹娘原也不想讓瑤光姑娘前去，奈何有位恩客點名就要瑤光姑娘去，也沒法子。”說完，她又垂頭歎了口氣。
沈陌心點了點頭，正收拾著物品想要離去，剛到門口，又想起了碧水。
“碧水姑娘這胎……”沈陌心欲言又止，看著姚黃。
姚黃會意，解釋道：“昨兒個喝了湯藥下了胎，這會兒還在房中休養。”沈陌心聞言有些吃驚，她以為不管留與不留，丹娘會今日同她說，讓她開方保胎，還是開藥落胎。萬萬沒想到，碧水昨日便服了藥，落了胎！
沈陌心轉頭看向姚黃，問道：“我可否去看看？”
姚黃笑了笑：“自是可以。”
沈陌心隨著姚黃往姑娘們的閨房中去。碧水在樓中並不算是頂頂拔尖兒的，因此她的閨房位置也不算極佳。
姑娘們的閨房都在三樓，呈環繞之勢，碧水的閨房在樓梯左側第六間，沈陌心抬頭看向閣樓，那兒也是有樓梯通的。
“閣樓上也有人住？”沈陌心問姚黃。
姚黃看了她一眼，笑道：“那正是丹娘的臥房。”怪不得，沈陌心想，除了丹娘，任誰住都會讓姑娘們心生不滿的吧。
沈陌心跟在姚黃身後進了碧水的閨房。這房中擺設很是簡約大方，物件兒不多，端得是清爽整潔。
“碧水姑娘，沈姑娘來看你了。”繞開一個侍候的女婢，姚黃對著紗幔後的架子床道。
碧水的聲音有些虛弱，她悠悠道：“進來吧。”
拂起層層紗幔，沈陌心看見碧水正無力地倚靠在架子床沿。她今日沒有上妝，麵上虛汗淋漓，血色全無，很是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