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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花樓

  沈陌心懸著心等了兩日,終於等來了掮客的消息。


  京都城內有大大小小的秦樓楚館數十家,這還不包括教坊司與暗窯。


  秦樓楚館大多分布在城南與城北,但教坊司不同,它坐落於京都偏東南方位,是個熱鬧的地界兒。


  教坊司屬於公立的青樓妓館,置使一人,副使二人,主持其事,有衙署,也有公座,甚至有人役、刑杖、簽牌之類。


  教坊司的建立原是專門管理宮廷俗樂的教習和演出事宜,到了前朝慢慢地變了味兒,現如今也隻是沿用前朝製度。進教坊司的女子大都是在朝中犯事的大臣家女眷,隻要進了教坊司那就跟進了青樓也差不多,說得通俗些,就是“官妓”。


  官妓是專門供奉官員的妓女。官場應酬會宴時,可有官妓在旁侍候。官妓為朝廷特別設定,有大戶人家抄家後女眷入妓,也有自小培養入妓的。官妓都不是單有姿色,所有官妓為了迎合文官們的需要,都會琴棋書畫,詩書禮樂等。


  而這些原本的大家閨秀若想從教坊司從良落籍,必須通過禮部,並獲得批準,這可以說是非常困難的。進入教坊司後唯有接客一途,並沒有“賣藝不賣身”的說法,這是強製執行的,不容半分辯駁。


  除了教坊司,其餘都是民營的妓館,其中之佼佼者,便屬城北的“國色天香樓”與城南的“風月無邊”。


  像這種銷金窟,沈陌心自然不會單純地覺得這是平民富商開的,它們的背後,自然也是有依仗的。


  “國色天香樓”的老鴇子叫做丹娘,轄下數十位姑娘,個個都好顏色,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端的是個風雅之地。而“風月無邊”的老鴇子人稱月娘,“風月無邊”最為人稱道的便是裏頭的姑娘個頂個的攝人心魂,極盡魅惑之能事,她們精通舞蹈樂曲,還涉獵琴棋書畫,裏頭甚至還有番邦來的異域舞娘,風情萬種,實不負“風月無邊”之名。


  而相較於這兩座花樓,其他的妓館根本就不夠看。


  本朝並不曾明文禁止官員狎妓,屬於放任自流的狀態,隻是若官員行事出格,被禦史大夫們抓了把柄上奏彈劾,那也是輕則申飭,重則貶斥甚至罷官。因此官員大都也隻是在教坊司中尋歡作樂,並不常在別處尋歡。而“國色天香樓”與“風月無邊”的客人們,大多都是鄉紳富商一流。


  沈陌心得了消息,心中默默思索著,哪個地方比較適合她毛遂自薦去當帶下醫的。


  她看著麵前回完話的少年,遞給了他三兩碎銀子,道:“行了,我已知曉,你便先行離開吧。”少年笑嘻嘻地謝過,拿著銀子便走了。


  沈陌心還坐在茶樓中,她要好好想一想,打算一番。照理說,公立的教坊司應當更有威信力。但出入此地的就算不是達官貴人,那也是有官身的。沈陌心不無惡趣味地想,若是不幸遇上程秉,那她豈不是自投羅網!


  因此,她的目光還是放在了“國色天香樓”與“風月無邊”中。“風月無邊”既能收容異域舞娘,說明它的包容性較大,而“國色天香樓”是屬於本本分分的高端路線。


  沈陌心想,她還是先去“國色天香樓”試試吧。


  說幹就幹!


  第二日,沈陌心給自己畫了個常規胎記妝,又戴了冪籬便出門去了。


  “國色天香樓”在城北,與“濟眾堂”相隔甚遠,沈陌心平日裏都在城南活動,自然不怕在這地方遇見熟人。白日裏,這條街上連個人影都沒有,全不見夜裏的熱鬧喧囂。


  這條街上開了許多家妓館,三三兩兩的,錯落有致。其中最為氣派的便是“國色天香樓”,金燦燦的牌匾,映著這會兒的日光,簡直要閃瞎她的眼睛。可以想象,在夜晚燈光燭火的映襯下是如何的璀璨奪目。


  此時的“國色天香樓”大門緊閉,本就是晚間營業的地界兒,倒也是尋常。


  沈陌心上前叩響大門,沒一會,便有個小廝來開了門。她其實是有些慌張的,畢竟是一個女孩兒家單獨上門去,總是不大安全。


  小廝上下打量了沈陌心一眼,不耐道:“你是找錯地兒了吧?”他打著哈欠,“這兒不是酒樓客棧。”


  沈陌心輕聲道:“好教小哥知道,並不曾找錯地方,正是來這‘國色天香樓’尋丹娘的,煩請小哥通報一聲。”說完遞過了二兩銀子與那小廝。


  小廝接過銀子,在手中顛了顛,道:“為你通報,總也要知道你是何人,找丹娘有何事吧?”


  這個要求合情又合理。


  “便問一聲丹娘,‘國色天香樓’可需要帶下醫。”沈陌心還是站在門口,不動如鬆。


  那小廝又看了她一眼,關上了大門,進去前丟下一句:“且等著。”


  這一等,便是近半個時辰。沈陌心選的時辰其實很合適。像她們這種歡場中人,因睡得遲的緣故,自然不會早起,此時正是晌午,她們也該起來用膳了。


  吱呀一聲,門又打開了。還是前頭那個小廝探出頭來,他衝著沈陌心道:“進來吧,丹娘要見見你。”


  沈陌心略一遲疑,便跟著小廝進了去。本就是做好心理準備才來的,此時也不扭捏什麽。


  進了門便是一個廳堂,堂中有一個極大的舞台,台上置著一把琴與一個畫架,台邊兩側布置了許多桌案。並不如她想象中的燈紅酒綠,處處透著雅致。


  沈陌心收回目光,眼觀鼻鼻觀心。隨著小廝上了二樓,進了一間極為寬敞的雅室。雅室內紗幔飄揚,隻見一個女子正坐在紗幔後,影影綽綽。


  沈陌心拂開紗幔走了進去,見一個三十左右的美婦正坐在案邊醒茶。她身著紅衣,額間點著精致的花鈿,麵上每處都經一筆一劃細細雕琢而成,精致豔麗得如同春日裏的牡丹,豔壓群芳。這是“國色天香樓”的老鴇子丹娘。她的身後站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子,穿著鵝黃色的衣裙,清新脫俗得很。


  “帶下醫?”丹娘手上的動作未停。


  沈陌心回道:“正是。”


  丹娘抬起眼來看了她片刻,問她:“可有師承?”


  “一點拙技,不敢玷汙師名。”沈陌心委婉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丹娘又看了她一眼,道:“我‘國色天香樓’確實需要一個帶下醫,往日裏若是需要,便去醫館中尋醫也確實太過麻煩。”她慢慢悠悠地說著,語氣中帶著些慵懶,“隻是,你是個女子,想來是沒有醫證的,也能行醫?”


  這問題夠犀利的!


  “宮中及貴人府中大多會豢養醫女,她們也無醫證,照樣能照料女眷,丹娘不妨將我也當做醫女便是。”沈陌心沉默了一瞬,答道。


  “況且,帶下病去尋大夫看診,總有些難以啟齒,若是女子,便方便得多。”她又補上了自己最大的優勢。


  “不無道理。”這理由也引起了丹娘的讚同。她第三次朝沈陌心看來,笑著道:“日後既要仰仗姑娘,還不知如何稱呼?”這是同意讓沈陌心在她的花樓裏看帶下病了。


  沈陌心回道:“鄙姓沈。”她並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


  “沈姑娘,不知可否能取下冪籬,好認認臉。”丹娘又提出要求,循序漸進。


  沈陌心並不排斥,她對自己的化的胎記妝還是有些信心的,這許久地化下來,早已輕車熟路,與日俱進,她貼在鏡前尚且也看不出什麽破綻。


  沈陌心爽快取下冪籬,丹娘與那黃衣女子都有些驚訝。隻見她半張麵孔絕美非常,隻頰邊幾顆麻子有些礙眼,而另一邊確實醜陋不堪,朱紅色的胎記蔓延了幾乎半邊臉,不堪入目。


  看著兩人驚異的目光,沈陌心忙又戴上冪籬,淡淡笑著,道:“這胎記乃是天生如此,無法消去,嚇著你們了?”她表現得有些無措又卑微,分明就是一個因容貌而心生敏感的少女。


  “倒不曾嚇到,隻是,可惜了。”丹娘憐憫地歎道。可惜了什麽,沈陌心知道,但她卻沒有半分可惜。


  沈陌心又與丹娘約定了每五日午時上門來看診一次,若是有急症急診,便使人去南市街街口的槐花樹上縛一根紅綢,若是她一時不能來,也可請旁的大夫先處理。思及沈陌心良家子的身份,丹娘也沒多苛求,同意了這個提議,並予沈陌心每月十兩銀子的月錢。


  兩廂相談甚歡,沈陌心便提出明日午時來與樓中所有姑娘診一次脈,並分別立下脈案,以供日後核查校對。當得知樓中竟有三十一位姑娘,也是頭疼了一番,這工作量有些大啊!


  商討了一些大體情況,沈陌心便提出了告辭。丹娘原是想與沈陌心簽一份契書的,但還是被沈陌心委婉地拒絕了。


  “也是,你一個良家子,與花樓的關聯越少越好。”丹娘也是個明白人,知道沈陌心心中的顧慮,也不強求。


  沈陌心感激地回了一禮,便告辭回了家中。她得好好想想怎麽做一名合格的“樓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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