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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夢境

  用晚膳時,幾人都不曾說話。沈陌心還在想著白日裏遇見的那個玄衣男子,那雙銳利而具穿透力的眸子,讓人很是印象深刻。


  梁欽放下碗筷,對沈陌心道:“明日到‘濟眾堂’去,隨我一同看診。”他拿帕子拭了拭嘴角。


  沈陌心不防他竟讓她去“濟眾堂”,當下還未反應過來。


  “這幾日‘濟眾堂’已不見閑雜人等,你明日便同父親一起看診吧。”梁益解釋著。


  這“閑雜人等”自是指的因沈陌心而來的狂蜂浪蝶。


  沈陌心點頭應著,她自以為自己的醫術可以出師了。說是隨著梁欽一同看診,實質上就是沈陌心來看診,梁欽在一旁盯著,看看她開的方子是否可行,斷的病症是否相合。


  夜裏,沈陌心早早地便睡下了。天不亮時,她就起了身,洗漱淨麵後,她用膏劑將自己麵部的膚色調暗沉些,又在麵上畫了一小塊朱紅色的胎記,細細地點上麻子,這才算大功告成。塗了一層膏劑,沈陌心頗有些不適,麵部感覺有些厚重與黏膩。


  到了廳堂,梁欽與梁益都在了,今日梁菖蒲與半夏負責處理藥材,可晚些再去。


  到了“濟眾堂”,沈陌心見果真隻有一些來看診的病患,心下鬆了一口氣。這兩個多月來,都不知因她給“濟眾堂”惹出多少麻煩來。不是登徒子圍堵“濟眾堂”大門,便是“閑雜人等”謊稱身體不適而至“濟眾堂”求診。沈陌心簡直防不勝防,躲了一陣後,索性便不來了。


  至今日,果真都清淨了!


  沈陌心每每攬鏡自照,都覺得這張粉麵嬌豔非常,卻從未想過“古人”竟也如此狂熱。


  “看殺衛玠”,古人誠不欺我!


  頂著藥僮們怪異的眼神,沈陌心直直往叁號房去。闊別已久的叁號房,還是那一副老樣子,沈陌心甚至覺得書牆前放著的那一架“人”字木梯位置都不曾移動過半分。


  左邊窗下的小幾上放著的是沈陌心選的青花瓷瓶,瓶中插著一枝雛菊,許是放著有兩日了,已經有些蔫了。


  沈陌心將桌案上稍微理了理,便開始叫號看診。方才進門時,她特意留意了一下,梁欽的號子已放出了四十二個,又是忙忙碌碌的一天啊。


  病患一個個進門來,先由沈陌心診脈,開了方子,又由梁欽再診一遍,看看沈陌心的方子,或多或少增減一二,又抄寫一遍,遞給了病患讓他到外頭藥房去抓藥。


  沈陌心看著手中自己開的藥方被梁欽塗改過的增減用量,默默地記下。


  俗話說得好: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沈陌心已經將弄個錯題集提上議程了。


  來找梁欽的病患有許多是老病患,因梁欽醫術好,便常找他來看診。要知道,有些毛病是斷不了根的,隻能好生調理休養,避免發病。


  “梁大夫,今日沈小大夫怎麽不在?”這是一個患有消渴症的老漢,便住在坊市外頭的巷口。因消渴症乃是慢性病,無法斷根,這老漢每過三月左右,便來找梁欽診脈,看看是否需要調整方子。


  老漢問完,看了看沈陌心,又問:“這位小姑娘之前還未見過。”他又仔細端詳了一番,“是您新收的弟子麽?”


  這梁大夫什麽毛病,收兩個徒弟,一個美若天仙,一個貌若無鹽,也不怕……老漢抬眼又看了沈陌心一眼便別過臉不再去看。


  沈陌心被他看得一陣發毛,嘴角噙著的假笑都有些掛不住了。


  梁欽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正是新收的弟子。”


  重新換了個方子,便讓他到外麵藥房抓藥。


  後麵一個病患是個年約三十五六的婦人。她一個人來看診,說起話來也不甚爽利,吞吞吐吐的。


  梁欽問著病症,全沒有因病患言辭含糊而生出不耐。沈陌心算是聽明白了。這婦人是帶下病,聽聞梁欽擅治帶下,便慕名而來。


  沈陌心問:“那您平日裏何種症候?”她看著婦人,婦人有些局促,半晌才道:“近來總是心煩意亂,腹部也隱隱作痛,帶下色黃。”


  “可有異味?”沈陌心見這婦人不自在,想盡量含蓄一點,但該問的總得問不是。


  婦人喏喏道:“確實有些腥臭。”說完低下了頭。


  沈陌心複又觀她舌苔,探了探她的額溫,心中默默總結。該病患近來應是常常心煩低熱、小腹有疼痛、帶下色黃,並有腥臭,舌質紅、苔黃膩。這像是……


  “敢問這位嬸嬸,您……您同尊夫行房後,可會出血?”沈陌心皺起了眉頭。


  婦人麵上紅了一片,許久才道:“有時有,有時無。”


  沈陌心心下了然。這時代的女子多的是十五至十八歲便嫁做人婦。初為人妻,總是免不了行夫妻敦倫之禮。但是,女子過早並且頻繁行房事,對身子大大地不利。


  宮頸癌,這時候人們都認為是“胞門積結”、“崩漏”、“無色帶”,是由於髒腑功能失調、肝腎虧虛、邪毒瘀阻血絡導致的,治療應清熱利濕,解毒散結,可用“萆薢分清飲”疏散。


  沈陌心在紙上寫下萆薢分清飲的方子,她看著那婦人,有些欲言又止。


  梁欽看了看方子,重新謄抄一遍,並未刪減半分,便讓婦人去抓藥了,又告知她過一月再來複診。


  “師傅,她……”沈陌心沒說話,她突然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宮頸癌的其中兩個危險因素便是過早發生性生活,過早懷孕。可是,這在當下是很正常的事。


  十五歲成婚,十六歲生子,比比皆是。能說她們不對麽?不能!這是這個時代的積弊,與女子本身無關。


  “師傅,還能撐多久?”沈陌心問得含糊不清。


  梁欽看著她,歎了口氣,道:“你不也清楚得很。”一室無話。


  沈陌心清楚得很。宮頸癌最好的治療方法就是手術切除,但現在,一切還不能實施,也無法實施,這個難度與創口縫合不可同日而語。


  “平常心!”梁欽見沈陌心情緒低落,嗬斥道。


  作為一名醫者,你可以有仁心、愛心、同情心,更要有一顆看淡生死的平常心。


  沈陌心穩定心神,應道:“是。”嘴上應得好聽,但沈陌心心緒一整日都不曾放鬆過。


  直到下值回了家,安靜地用過晚膳。沈陌心今夜甚少開口,眾人紛紛覺得訝異,目光時常流連在她身上。她都仿若未覺般,自顧自地做著自己的事兒。


  她在想婦科手術的事情。將婦科手術帶到這個時代是不可行的。其一,沈陌心並沒有學過如何做婦科手術;其二,現今的條件尚不能滿足完成一個婦科手術的所有要求。


  用完膳,沈陌心便去洗漱了一番,直接回了臥室。


  沈陌心的臥房很簡雅,一張黃花梨木嵌黃楊花卉人物架子床,床邊放著一個黃花梨木鏤牡丹的梳妝台,一張案幾,一把繡凳。這間臥房因是最邊上的,兩麵都安了槅窗,一麵向著院子,一麵向著巷道。


  她推開向著巷道的窗子,望著黑漆漆不甚看得清的小路,又陷入了沉思。


  沈陌心雖未做過婦科手術,但關於婦科手術的一些基本知識尚算了解。若是勤加練習,是否能夠成功呢?但這事若要練習,也隻能在病患身上練習,畢竟,不是所有的生物都長著人一般的生殖器官。


  轉念她又想著,這生殖器官,若要全部切除,或摘除部分,不甚方便得很。畢竟,在前世時醫生都是借助高科技,腹腔鏡已經成了許多腹部手術的首選。


  思索了半日,也不得頭緒,隻得悶頭大睡。可即便是入睡時,她也不甚清靜。


  夢裏她正在酒樓中喝酒,酒意正酣,便見一玄衣男子闖進了她所在的雅間。玄衣男子一雙墨色的瞳子緊緊盯著她,也不說話,就那麽站在那裏。


  “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沈陌心聽到自己在問他。正是醉意正濃時,她覺得舌頭有些大,言語間不甚清晰,卻也不管不顧,站起身來一搖一擺地走向門口來。


  玄衣男子見她靠近,身子往邊上避了避,問:“你不知道你在何處見過我?”語氣滿是訝異。


  沈陌心胡亂地點點頭,走到了玄衣男子身邊,又繞著圈打量了他一番,回道:“不記得了。”她擺擺手,“我忘了。”語氣中又帶著絲雀躍。


  “你便這般將我忘了?”玄衣男子語氣中帶著些許幽怨,“我可不曾忘了你呢。”


  沈陌心打了個寒噤,酒意原本就隻有七分。如今半分都不剩下,她看著他,結結巴巴地問道:“你為何不曾忘了我。”


  “你覺得呢?”玄衣男子向沈陌心一步步逼近,無奈之下,她隻能一步步往後退,直到背脊撞到了牆麵,退無可退。他彎下腰,附在沈陌心耳邊輕聲道:“我有個法子,也讓你忘不掉我。”他說得極其篤定。


  鬼使神差般,沈陌心問道:“什麽法子?”她抬眼看進他的眼中,他的眼裏收斂了銳利,一派溫和寵溺。


  玄衣男子忽而俯下身來,一張俊臉慢慢地逼了上來。沈陌心呼吸一窒,登時動彈不得。玄衣男子的臉已然貼了上來,鼻息交錯間,沈陌心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生生將玄衣男子推出了老遠。


  下一瞬,沈陌心從床榻上驚醒,拭了拭額角的冷汗,她仍心有餘悸。


  這是什麽鬼?即使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也該夢到婦科手術該是如何做的啊,怎麽就夢到了一個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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