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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魏玿

  冷淡,漠視,犀利,睥睨,如鷹隼似的瞳子,仿若能洞穿人心一般。


  沈陌心禁不住後退了一步,訥訥道:“你慢些動,傷得很重。”說完,她又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沈陌心活了兩輩子,什麽樣的人沒見過。在前世,麵對形形色色的病人及家屬,她能安之若素;在程府,麵對一屋子的嬌嬌,她也可以安靜內斂地做她的嬌嬌女;在梁宅,她可以解放自己的天性。


  嚴肅如秦傢,淡漠如梁欽,溫文如梁益,她都能應付自如。但當她看到那雙眼睛時,本能地感到害怕,從心底油然而生一種戰栗感,是她對危險天生的直覺。


  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人!她告訴自己。


  “你動作小心些,我去喚人進來。”沈陌心逃也似的跑出了壹號房。


  這個時候,正是要下值的光景,院中的病患已經都散了。各個號房中也零星有人收拾著。


  梁欽與梁益還不曾回家,見沈陌心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道:“師傅,師兄,那人醒了。”她語氣中還是透著股子壓抑不住的歡喜。


  梁欽與梁益對視一眼,一齊出了門去,在院中遇上衛荇,又一道兒往壹號房去。


  進了壹號房,那傷者已自行坐起身來。他身上還穿著昨日破碎的粗布衣裳,因其傷得重,並沒有人想著去搬動折騰他,這會兒身上的衣裳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昨兒個夜裏,這傷者臉上的血跡因著要降溫的緣故,被沈陌心擦得七七八八了。他五官長得還不錯,頗為俊秀,隻是那一雙陰戾的眼睛,更為奪人眼球。


  “這是我們醫館的大夫,來給你把把脈。”沈陌心見傷者看著他們,兩方都沒出聲,一時氣氛有些尷尬,出聲解釋道。


  那傷者點了點頭,仍舊不發一言。


  梁欽、梁益、衛荇三人逐一為他把了脈,確定他脈象平穩有力,也就放下心來。


  傷者病情穩定,沈陌心也就放心了。她交代今晚值守的藥僮夜裏再煎一副藥給那人服下,就開開心心地跟著梁欽回家去了。


  第二日一早,得了消息的孟升遣人到京兆府報信。那傷者受了刀傷,傷勢又如此嚴重,剛收治不久醫館就讓人去備案。待差人來醫館了解案情,那時沈陌心正關在壹號房內給他縫合傷口,差人隻知病情危重,隨時都能一命嗚呼,便讓醫館警醒著些,待病情有了起色,他們才好來詢問案情緣由。


  現如今,那傷者已能自行坐起,應算是病情有了起色吧。


  沈陌心進了壹號房時,就見那人已換了一身幹淨衣裳。方才她還未曾踏進內間,昨夜值守的藥僮便來找她說小話。不外乎就是這人太過不識好歹,咱們好心好意救了他,他倒還不領情,更不聽勸告,硬是要下榻洗浴,諸如此類。


  “等會兒便有京兆府的官差來問話,你可想想要說些什麽。”沈陌心進門,見他正閉目養神,提醒道。


  那人睜開眼睛,朝沈陌心看來。沈陌心立馬移開了目光,左顧右盼。


  “你怕我。”他淡淡地開口。


  沈陌心不確定他是問句,還是肯定句,索性就不答話了。


  “替我去鴻臚寺報備一聲,我叫魏玿。”他說著又閉上了眼睛。


  沈陌心想了想,便出了壹號房找孟升去了。


  “他說他叫魏玿,又讓咱們去鴻臚寺報備。”沈陌心一字不差地轉達著。


  孟升聞言連忙叫了小廝來,叮囑了一番,讓他去了鴻臚寺。


  沈陌心見孟升已然派人處理,便又往壹號房去了。那傷者說他叫魏玿,又要向鴻臚寺報備……鴻臚寺向來是接待外賓,處理番國事務及交流之地。跟鴻臚寺有關的,又姓魏,沈陌心恍惚想起,鄰國晉國的國姓便是魏。


  突然發現了真相,沈陌心定了定心神。


  進了壹號房,她看魏玿仍舊躺在臨時鋪的榻上,不由道:“若是傷口沒那麽疼,可以下床走走。”沈陌心走到榻前,“我先與你換藥,稍後你去院中走走吧。”


  術後早期下床活動可以預防許多並發症。


  沈陌心取了藥櫃中的金瘡藥及白絹布,又到了榻前:“請解開衣帶。”沈陌心盡量讓自己麵無表情,認認真真地完成手頭上的事情。


  魏玿瞟了她一眼,幹脆利落地將上衣都褪了下來,露出堅實的胸膛及腰背。


  夭壽了!

  解開衣襟就能幹的事情,他為什麽要把衣服都脫了!暴露狂?


  沈陌心控製著自己的表情,使勁往人畜無害的方向靠攏。她默默將之前的絹布解開,見傷口並無明顯的滲血及滲液,便用棉布沾了烈酒輕輕擦拭著傷口,又均勻地撒上金瘡藥,這才用白絹布將傷口裹了兩圈。


  “每日裏至少到院中走三次,每次五個來回。”沈陌心打了一個結,“你傷得太重,腸道及腹膜皆有涉及,若不早些開始活動,隻怕榻上躺個幾日,髒器會粘連。”她諄諄叮囑,顯得格外真誠。


  “這傷口是你給我縫的?”魏玿問。


  沈陌心不知道他是想感激她,還是覺得她縫得不好,想找她的麻煩。偷偷覷著他的神色,點了點頭,不期然撞上他的目光,心下一凜,又趕緊低下了腦袋。


  魏玿問:“這線如何處置?”


  “不礙事的,七日後待傷口初步長成,便將線拆了。”沈陌心急忙解釋著。


  “如何拆?”


  沈陌心有問必答:“這結打的時候用了手法的,可以剪開一邊,另一頭便可輕易抽出。待傷口將長好又未長好時,將線去了,再休養幾日,便可無虞。”


  壹號房門本就未關,沈陌心轉頭正看見院中來了幾個差人,是京兆府的差人,她還認得。


  差人被藥僮引進壹號房,見前日尚且不知明日生死的人正懶懶斜倚在軟榻上,榻邊的木凳上規規矩矩地坐著一個美貌少女。少女即便是安安靜靜的,目光低垂,卻仍是惹人注目。


  差人正待上前來問話,院中又來了一行身著官服的人,這官服沈陌心不認得,但想來應是鴻臚寺的人了。


  鴻臚寺的人一到,便恭恭敬敬地向魏玿行禮道:“魏皇子,下官來接您回府。”說得好聽是回府,但到底隻是質子府。


  “你代我上報朝廷,此次受傷甚重,險些傷了根本。大夫說了還得調養十日,待病情穩定,再行回府。”魏玿麵無表情地道。


  作為一個質子,這種態度真的好嗎?沈陌心暗暗腹誹。


  但轉念又想,一個質子在別國被重傷,甚至被殺害,這意味著什麽?沈陌心心下發冷。意味著故國已然放棄了他,以他之死挑起兩國戰爭,說明他不再是質子,已成了棄子。


  而這時,朔國這邊是不希望魏玿出事的。若魏玿在朔國為質期間出了事,便是讓晉國師出有名,對朔國不利。但其中也不排除魏玿的兄弟不想讓他再回去,暗中對他下黑手。


  沈陌心生於信息爆炸的時代,什麽樣的陰謀詭計沒有見識過,但仍覺得這魏玿的生存環境太過於險惡。


  “是,下官這就回去上稟。”鴻臚寺的人恭敬退下,又讓人叫來了主事之人。自然是孟升去接待這一行人。


  了解了一番傷情,鴻臚寺的人才又風風火火地走了。京兆府的人走得更早些。既然魏玿是他國質子,這事便是要由上頭處理的,還輪不到他們去湊熱鬧。


  到了下晌,鴻臚寺的官員又帶了兩個太醫來探看,據說是今上聽聞魏皇子遇刺憂心不已,因而派了太醫來瞧瞧。


  既然太醫都來了,不可能會有人不給麵子,這次由梁益出麵,帶著兩位太醫把了把魏玿的脈象,又看過他的傷口,太醫們驚歎連連,直問是誰想出的巧思竟將皮肉當成衣料子縫合在了一處。


  這話裏話外,讓人聽著不舒坦得很。


  整個下晌,梁欽一直在叁號房沒有出來過半步。


  兩位太醫逗留了半個時辰,才終於想起要回宮複命,留下自太醫院帶來的許多上等藥材,跟著鴻臚寺的人呼啦啦地離開了。


  “濟眾堂”眾人因而都知道了魏玿的身份。


  說來也是可憐,他身為晉帝二子,是元後所出的正經嫡長子,但元後外家因謀逆之罪滿門抄斬,元後也因種種原由被貶冷宮,鬱鬱而終。而她的獨子魏玿卻成了晉宮中最尷尬的存在。


  外祖全族被誅,生母被貶而死,他從高高在上的嫡長子,成了一個失去了所有的可憐蟲。晉帝生有九子,從不缺繼承皇位的兒子,而魏玿,更不是晉帝所喜愛的兒子。


  及至十二年前,朔晉兩國交戰,以晉國失敗而告終。為表求和的誠心,年僅八歲的魏玿被當作質子送進了朔國國都。


  這一待,便是十二年。


  十二年來,晉國沒有提起接回質子之事,朔國更不會主動提及,因此,魏玿便在京城中長住。但他到底是晉人,朔國官家女眷根本不會將婚事考慮到他頭上,而平民百姓,又如何配得上他一國皇子的身份,到了二十歲上頭,還不曾娶妻生子。


  質子在朔國是被防備的一個存在。他可以衣食無憂,也可以鬥雞遛狗,但他每日出質子府的時辰是有限製的,質子府裏也都是朝廷耳目,身邊更是被朝廷派了侍衛貼身“保護”。


  隻不知,既有人貼身保護著,為何魏玿此番還傷得如此嚴重,更是險些丟了命去。


  沈陌心:我可甜可鹹。


  魏玿:也可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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