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醉酒
“醉仙樓”是城南最大的一間酒樓，共三層，總高約有三丈。大門正對著南市，平素迎來送往，人流量極大。
孟升早已提前讓人來“醉仙樓”訂了個二樓的雅間，那雅間內擺了兩桌酒席，正是今晚慶功之用。
沈陌心與眾人一同到了“醉仙樓”，又跟在眾人身後一起登上二樓。
走在樓梯上，沈陌心不由回想起一年前她頭次與錦繡一同下山，到了左近的“迎賓樓”中用膳避暑之事。那時的她還未曾接觸過外頭的事物，尚且不知事。
如今，她求仁得仁。這般想著，唇角不禁掛上一抹笑意。
因著樓梯並不寬敞，眾人都是一個個並列而行，沈陌心走在最後，迎麵見前頭有人下樓，抬眼一看，卻是認識的，正是前幾日在食鋪中見過的男子邵揚。
沈陌心正想著畢竟認識，要不要打聲招呼，卻見邵揚目不斜視，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也是，本就隻有一麵之緣，想必也不記得了。
到了二樓，卻見東南西北四個方位都有一個雅間，分別以梅蘭竹菊為名。沈陌心又抬頭往上看了一眼，見那三樓的樓梯口竟還站著兩名護衛，登時收斂起自己的好奇心，往眾人所在的菊室而去。
雅室裏很是寬敞，放下三四張八仙桌都綽綽有餘。此刻雅室內放著兩張紫檀木的圓桌，上麵已經擺放著幾道涼菜，想來是孟升提前讓人來打過招呼點完菜了。
筵席分了兩桌，主桌是“濟眾堂”的大夫們組成，再加個今日的主角梁益，也是滿滿當當的一桌。
沈陌心與梁菖蒲、半夏這群小輩，自然是與醫館學徒們同桌。成氏上午雖一同來了，不待多久便家去了，沒有一同來“醉仙樓”慶功。
沈陌心坐定，左手邊是半夏，右手邊是梁菖蒲，酒菜也都是頂美味的，吃得不亦樂乎。
其他學徒們見三人隻顧蒙頭用膳，不由一道起哄，說起梁益得了魁首之事，竟對三人勸起酒來。
沈陌心原是不喜喝酒的，她前世喝過啤酒與紅酒，也略嚐過白酒，但覺味道都不甚喜歡，她向來喜甜，喜歡喝果汁飲料。
眾人勸著酒，又叫了一壺果釀。沈陌心見梁菖蒲有些躍躍欲試，又見她偷偷回頭看了眼鄰桌的梁欽與梁益二人，不由笑出了聲。
沈陌心取過一個酒杯，替她斟上了一杯，又取過酒杯為自己和半夏各倒了一杯。她拿起酒杯，小聲對她們道：“幹杯。”旋即滿飲了一杯。
梁菖蒲見狀，低頭呷了口，又覺這果釀入口清爽，回味猶甘，才將杯中酒都飲了下去。
這裏都是平日一同共事的熟人，又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一場筵席下來，賓主盡歡。
待出了雅間，梁菖蒲已熏熏然，沈陌心也覺有些腳步虛浮。這果釀酒味不濃，但還是有些後勁的。好在半夏喝得不多，隻飲了一杯，忙一邊一個攙扶著，無奈立在雅間外。
沈陌心覺得有些頭暈，眼前人影幢幢，看得都不大真切。但她現下覺得自己的腦子還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有些醉了。這具身子從前不曾喝過酒，卻不想酒量這般差。
半夏一人攙著兩個，到底還是費力了些。梁益從她手中接過梁菖蒲，半托著她的身子。
到了酒樓門口，眾人各自別過，梁欽便要帶著四人回去。
沈陌心睜著惺忪的醉眼，因是喝了酒的緣故，麵頰緋紅，杏眸水潤，如水洗過一般。
她此時神誌已有些混亂，見酒樓前停著一輛馬車，那馬車看起來略有些眼熟，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半夏，道：“青苓，我乏了，不如坐馬車回府吧。”說著便撲過去要手腳並用地爬上馬車。
馬車前的車夫嚇了一跳，冷不防一個妙齡少女衝過來掙紮著要爬著上馬車，一時也不曾防備。
半夏也是懵了，方才還乖乖倚在身上的人，下一刻便脫手而去，她尚未反應過來，見沈陌心已然爬上了馬車。
沈陌心一掀開車簾，便撞入一個幽靜深沉的眼中，她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問：“你是何人呀？”聲音中夾雜了絲醉意，軟軟綿綿的，直沁入人心脾去。
梁欽與梁益離得稍遠，待他們回過頭來，沈陌心已然上了這輛陌生的馬車。
梁益急忙將梁菖蒲交給梁欽，三步並作兩步到馬車前來。一伸手就將正堵在馬車門簾處的沈陌心打橫從馬車上抱下，隔著車簾對車內人歉聲道：“真是對不住，小妹年少貪杯，多有打擾了。”
半晌，車內傳出一個清淡的聲音：“不妨事。”
梁益又道了聲謝，便抱著沈陌心往回走了。
這時一名小廝從“醉仙樓”中出了來，上了馬車道：“爺，小的方才好似看到上回替咱們解圍的那位姑娘，被一個少年人抱著離開了。”他將一個玉佩遞了上去，又道：“好似喝多了。”
坐在主位上的少年閉目不語，輕輕地“嗯”了一聲。
這邊廂，梁益抱著沈陌心剛走了幾步，隻聽她嘟囔道：“好好的馬車做什麽不坐？”抬眼看了看四周，好似覺得這般也挺舒服的，雙腿在空中晃了晃，覺得好玩般，嘿嘿笑了起來。
梁益到底是個少年人，又不是做慣粗重活的，沈陌心抱在懷中尚且自如。待她晃悠起來，便有些抱不住了，將她放在地上攙扶著。
沈陌心站也站不穩，支棱著兩隻胳膊隻往梁益身上扒，搞得兩人都狼狽不堪。半夏上前來，與梁益一左一右架著沈陌心，這才將她順利地架回了家。
一路將其架回臥房，梁益才轉動著手腕下了樓，錦繡打了水，給沈陌心稍稍擦了下手臉，替她換了身寢衣，便不再打擾她，任她去睡去了。
到了第二日，沈陌心起床時已天光大亮。盡管昨夜睡得極好，但今日醒來後仍覺得腦中昏昏沉沉的。
沈陌心撫著頭，暗暗懊悔，喝什麽酒啊，就是自己找罪受。
她到院中洗漱，家中一個人都沒有，想來不是去了“濟眾堂”，就是去了坊市。沈陌心徑直刷著牙，忽而想起昨日酒醉後，似乎硬要爬上別人家的馬車，還被梁益公主抱了。登時連口中的牙膏子都吞了下去，悔得啊，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一番洗漱完畢，沈陌心又去了淨房沐浴。昨日裏沒有沐浴，身上雖不臭，但也有些黏膩之感。
待她沐浴完畢，成氏也從坊市買了食材回來了。她見沈陌心頭發還是濕的，忙道：“快將頭發擦擦，烘幹，省得著涼了。”到了廚房，將食材放下，又拿了兩個饅頭，“早膳還未用吧，先墊墊，不好空腹這許久。”
沈陌心笑著應了，啃著饅頭往臥室去擦頭發了。
頭發擦了半幹，沈陌心便去廚房給成氏幫忙。成氏連忙讓她回房把頭發先烘幹。
沈陌心笑道：“我在這兒給師娘燒火，灶膛裏的火也能烘頭發，正好兩全。”
成氏聞言也覺有理，便讓沈陌心點火起灶，現下還未處理完食材，便先燒著熱湯。
廚下用的火旺，沒過多久，沈陌心的頭發已然幹了。成氏也做好了飯菜，讓沈陌心帶去“濟眾堂”中與他們一同用膳。
沈陌心應了，又見這半日都不曾看到錦繡的身影，平日都是錦繡與成氏一同去買食材的。她問道：“師娘，錦繡呢？怎麽不見她？”
成氏聞言笑道：“她今日一早便去了繡坊，據說是秀娘有個活計忙不過來，便讓她這兩日幫著些。”
沈陌心聽了點點頭，也不再問，提了食盒便往“濟眾堂”而去。
到了“濟眾堂”，幾人一同安靜地用膳。沈陌心麵上有些訕訕，對梁益道：“昨日給師兄添麻煩了。”
梁益聞言手中筷子一頓，笑道：“一家人，說什麽外道話。”說罷又自顧用起了膳。
搞得好像隻有她一人尷尬啊。沈陌心暗暗想著，見眾人麵色如常，才終於拋開此事。
誰年輕時沒有過幾樁糗事呢，總會過去的！
下晌，沈陌心隨著梁菖蒲、半夏一同處理藥材，梁益在叁號房內給梁欽打下手。
晚間回了家，錦繡還未從繡坊回來。沈陌心有些放心不下，便想去繡坊尋她。還未出門，便見錦繡進了門來。
趕緊讓錦繡洗手，便一同上桌用膳了。
沈陌心看著沉默不語的錦繡，問道：“近幾日繡坊倒是挺忙的，看你總是早出晚歸。”
錦繡戳了戳碗中的米飯，道：“嗯，是挺忙的。”語氣有些躊躇，“秀娘今日同我說，想讓我去繡坊幫忙，我還未曾答應。”
錦繡向來喜歡女紅，繡技也是上乘。舊事重提，沈陌心知道，她其實是想去的。
沈陌心聞言皺了皺眉，問：“那你是如何作想的？繡坊那邊又是個什麽章程，寫個契書，還是怎的？”防人之心不可無，她怕錦繡被人騙了。
錦繡笑道：“秀娘說，不用我簽契書，隻待我每日去幫忙，她給我結工錢，若是我的繡品賣得好，便給我分利。”
若果真是這樣，錦繡自己又喜歡，確實是個很好的差事。隻是，真有這般好事麽？
梁欽坐在主位，看了錦繡一眼，道：“明日讓陌心和半夏陪著你去繡坊看看再說罷。”他放下碗筷，“若果真是實心實意請你去幫忙的，你想去也可，不想去也可。若有什麽不妥，不去也罷。”
說著又看向沈陌心：“明日警醒著些。”梁欽知道沈陌心麵上雖不著調，但內裏是個謹慎沉穩的性子。
“知道了。”沈陌心咽下口中的飯菜回道，轉頭又看向梁益，問：“師兄明日可是要去太醫院領取醫證。”
梁益含笑看著她，應道：“嗯，明日就去。”
沈陌心滿眼都是羨慕。明日起，梁益可就是個能自己開號房坐堂的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