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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抉擇

  近一個時辰的“交流溝通”之後,梁欽終於問到了點子上了。“可識得些醫理?”他淡淡問道。


  這個問題程歆昨夜也曾預習過,答道:“粗粗識得些人體構造,醫理卻是不通的。”她前世的專業是護理學,中醫卻是沒有涉及分毫的,算是門外漢了。


  梁欽看了程歆片刻,坐於凳上,笑道:“跪下吧。”


  待程歆反應過來,不禁喜形於色,跪地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奉上香茶後,又從懷中掏出一隻玉佩。


  那玉佩瑩白清透,玉質上乘,程歆恭敬地奉於頭頂,道:“此乃拜師之禮,望師傅笑納。”梁欽接了玉佩,隨手取下案上的戒尺:“這是為師給你的見麵禮。”


  不得不說,程歆確實有些愕然,隨後又恍然大悟,笑道:“謹遵師命。弟子必定不貪不癡,扶危救困。”


  梁欽至此方才大笑道:“孺子可教。”


  如此這般,拜師禮方才大成。


  梁欽又介紹了他身邊的那對少男少女,正是他的一雙兒女。少年名喚梁益,年十八,學醫多年,來年便準備下場考取行醫文書,掛牌坐堂;女孩兒名喚菖蒲,與程歆同歲,隻在月份上大些。因其初生時久不聞啼聲,而“菖蒲性溫,開心利竅,去痹除風,出聲至妙”,方才取此名。


  三人互道了有無,程歆便被梁欽單獨留了下來,又隨手從右側偌大的書架上取了兩本書遞交給她。


  程歆雙手接過,隻見是兩本醫書,名曰《佰草集》、《望聞問切雜論》,一看就是新手入門的水平。


  程歆如獲至寶,而梁欽接下來的話,更讓她喜不自禁。“為師長年在濟眾堂坐堂,平日裏不坐堂時也多是在的,你若得空便來,若不得空也得好好研習,不懂便來問為師罷。”


  自來都是學生遷就老師的時間,沒想到梁欽竟是如此“體貼”啊。


  程歆忙回道:“謝師傅體恤,但辨識草藥總還是親見實物方才有所印象。弟子但凡有空便來求教。”


  梁欽連連點頭,道:“如此甚妙。”


  轉眼到了晌午時分,梁欽留程歆與青苓一同用午膳,隻道是師娘已然備下飯菜,欲與自家夫君唯一的徒兒見上一見。


  盛情之下,實在難卻,程歆也欣然應承了下來。


  飯桌上總是能很好地聯絡感情,就算是“食不言,寢不語”的如今也不外如是,正好借此時機,與師傅一家增進些感情。


  一行五人出了濟眾堂,走過兩條街,又拐進了巷道中,不多久就到了。


  梁欽一馬當先,推開了大門。這是一個兩進的宅子,不大也不精致,卻勝在簡約大方,一家四口居住綽綽有餘了。程歆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屋裏的陳設,對未來生活的向往之情油然而生。


  “人帶回來了麽?”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隻見廳裏迎來一位婦人,身材嫋娜,麵容慈和,並不美貌,卻讓人見之可親,心生親近之意。


  梁欽不由笑道:“那是自然,你這師娘的麵子自然大。”


  婦人莞爾,隨後將目光投注到程歆身上,繞著程歆端詳了一圈,方才嘖嘖讚道:“我隻道菖蒲的模樣已然算是不錯了,卻沒想到還能見到這般相貌的女娃娃。”


  語帶調侃,卻讓人生不起一絲惡感,直說得菖蒲雙頰緋紅,嗔道:“娘親,哪有你這樣誇女兒的。”


  婦人一臉無辜,莫名道:“我哪裏是在誇你,分明是在誇你這小師妹。”如此這般,倒叫菖蒲無言以對了。


  “對了,小娃娃姓甚名誰?”突如其來的問話確實讓程歆領悟了一番這位師娘跳躍性的思維。


  程歆退後半步,雙手抱拳,大禮叩拜道:“弟子沈陌心,見過師娘。”婦人將程歆扶起,又道:“陌心,這名字倒是朗朗上口,隻是寓意不太好。”


  “行了行了,人也見過了,快入席吧,過會兒便成殘羹冷炙了。”一行人入了席,青苓原是要伺候的,推托不過眾人盛情,便也坐在末位一道用午膳了。


  午膳後,菖蒲帶著程歆和青苓在梁宅裏逛了一番。


  梁宅並不大,兩盞茶的時間就能裏外逛了個透徹。這屋子隻有兩進,入了二進就是正廳,正廳後是後院,梁欽及其妻成氏住在正屋,西廂是梁益的臥房,東廂是梁菖蒲的閨房。


  “我自幼身子不大好,爹娘與哥哥就讓我住在東廂房,這兒日光足,陽氣盛,對身子也好。”菖蒲小聲道。這是一個心思敏感又善良的小丫頭。照理來說,長子應當居於東廂。


  程歆瞅瞅她落寞的小模樣,道:“師兄住的西廂也不錯啊,還能看落日餘暉。”


  菖蒲忽得抬頭看向程歆,道:“嗯,哥哥也這般說。”


  “那他定是這般想的。”小姑娘的心情總是要優先照顧的。


  天色不早,約定明日濟眾堂相見,程歆便領著青苓告辭了。


  一路走到城東,在城門口才叫了一輛驢車出城去了。到底還是程歆死要麵子,覺得在城裏坐驢車丟了臉麵罷了。


  到底走過一回,程歆此次非常輕鬆地找到那條小徑與青芮會合。青芮急忙迎了上來道:“姑娘,你可算回來了,方才何大伯尋了來,說是府裏來了管事,久候不見咱們便先回府了,隻留下話說明日再來接咱們一同回府,囑咐咱們家廟裏候著,不要走開。”


  程歆怔了一怔,事情如今好容易有了轉機,卻連退路也沒了麽?青苓看了程歆一眼,默不作聲。


  “且先回廟。”程歆回過神來,以手撫額,容她再想想對策。


  剛進家廟,何大家的正在門口翹首相望,立馬迎了上來,喜道:“姑娘,管事娘子明日便來迎您回府了。”


  程歆淡淡地應了一聲,往自己院子裏去了。


  何大家的見程歆是這態度,萬分不解,忙拉住青苓問道:“青苓姑娘,八姑娘這是怎麽了?仿佛有些不快。”


  青苓笑著周旋道:“哪裏是不快,分明是舍不得此間清靜,還有姑太太還有你呐。”何大家的聞言並未懷疑,轉而又去了後廚準備起吃食來了。


  程歆剛回了臥室內,秦嬤嬤便來了。


  “今日太太派了人來,想接姑娘回去了。”秦嬤嬤直接開門見山,“近些日子,老太太身子見好。姑娘長久呆在家廟中終歸不好。”


  “嗯,我知曉了。嬤嬤先下去用膳吧,今日累了,我再歪歪。”程歆斜倚在榻上怏怏地道。


  程歆在榻上靠了半晌,青苓青芮見狀也不出聲,隻在杌子上坐著。


  “青苓。”程歆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低聲喚道。


  “姑娘,我在。”青苓起身走到程歆麵前,又蹲下來,視線與程歆齊平回道。


  程歆自嘲地笑了兩聲,又道:“你說,我是不是特別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真真是自不量力。”青苓見程歆目光怔怔,雙目無神,沒由來地心疼起來。


  許久方才道:“姑娘是奴婢見過最有主張的女子。”青芮立在一旁,聽著這主仆兩人的對話,眼裏布滿霧氣。


  “有主張有何用?到底還是沒本事,還是輸了。”程歆又嗤笑了兩聲,“你知道這世上最讓人難受的事是什麽嗎?”沒等青苓回答,她接著道:“就是當你一隻腳踏出牢籠,正沾沾自喜時,又被殘忍地拽了回去。”


  或許是被程歆哀傷的情緒所影響,青芮低低地啜泣起來。


  “姑娘。”青苓的聲音也有些喑啞。


  “真想就這麽一走了之。”程歆的聲音輕到就連她自己也隻勉強聽清,卻見青苓猛然睜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望著她。“到時你們可怎麽辦。”青苓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還能怎麽辦!輕則淪為粗使丫頭,重則必是杖斃吧。


  在一片靜默中,程歆慢慢起身,望著兩個陪了自己近一年的少女。


  “你們可願隨我一道離去?”離開意味著什麽,其實程歆並不大清楚,若是失敗被抓,頂多便是被罰而已。她一直這麽以為,其實不然。青苓青芮二人自小賣身為奴,未經主家允許私自逃離是為逃奴。這是要報官備案的,若是捉拿回來,按大朔刑律,總也逃不脫黥刑。


  青苓沉默了許久,就在程歆以為她不會回複時,她到底還是開了口:“奴婢,願意。”


  青芮拭了拭頰邊的眼淚,附和道:“奴婢也願意。”程歆聞言終究下了決心,笑道:“若是有幸,不久之後,你們再也不用自稱‘奴婢’了。”


  “姑娘可是下定了決心?”未等程歆回答,青苓又接著問道:“放棄名門閨秀的身份,操那賤業麽?大夫到底隻是中九流的行當。”


  “此乃我心之大願。”程歆不假思索。


  賤業嗎?她不在乎,或許那才是真正屬於她,適合她的生活。比起自由,尊貴身份與富貴榮華的奢靡生活都不值得一提。對於錢財,程歆自覺要求不高,多就花,少則省,衣食無憂也盡夠了。


  在那深深宅院裏呆久了,程歆甚至覺得自己變得很陌生。每日裏臉上掛著淡笑,遇到長輩行禮,遇到同輩行禮,她甚至忘了她原本對人處事是何姿態。


  習慣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它會慢慢地磨去你的棱角,緩緩地侵蝕你的內心,直到你變得麵目全非,甚至連自己都無從辨別!


  青苓聞言仿佛拋卻了心理包袱,重整心情笑道:“姑娘可是已有了打算?”仿若方才的一番掙紮從不曾有過。


  “是有些想法。”程歆狡黠一笑,“先想個法子拖上一兩日,再……”她賣了個關子才接著道:“詐死逃生。”


  “詐,詐死。”青芮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實在不是她太過大驚小怪,實在是姑娘的想法太過大膽且實施艱難。


  “對。”程歆見青芮愣愣的呆模樣,笑著將盤桓在自己心頭多時的計劃訴之於口。


  青苓聽完程歆的全盤計劃,思索片刻,又將自己的不解之處提了出來,待程歆一一解答,方才點頭道:“或可一試。”


  青芮向來沒什麽主意,都是以程歆和青苓馬首是瞻的,自是沒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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