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同歸
蓄滿力量的潘安動了起來，腳下的大地眨眼間凹陷了一塊，音爆也慢了他一步。擋在潘安麵前的黑色牆壁被瞬間撞塌，須臾間，帶著怒火的鐵拳印在了億的腦袋上，將其打爛。
那具無頭軀體融進了腳下的陰影，一副全新的軀體又冒出來，億收起了玩樂的態度：“我也……”
話音未落，潘安又是一拳，將那新軀體連同腳下的大地一起敲碎。
“不讓人說完話真是沒禮貌。”這回億沒有冒失地出現在潘安視線中，它的聲音從無邊的黑暗中傳來，宏大而肅穆。
下一刻，潘安一記鐵靠山，撞斷了巨柱，又一拳自下而上，破開黑色的天幕，久違的陽光灑落在潘安身上。
“你喜歡玩融合的那一套，我就陪你玩吧。”
籠罩全球的黑幕覆蓋到了地麵，將僅剩不多的活物碾碎，並裹挾著朝剛剛被撞斷的那根巨柱奔去。不出片刻，黑暗退去留下一地荒蕪，隻有一枚一人大小的黑蛋懸浮在潘安麵前。
黑蛋變化成了桑妮的模樣，虛情假意地說道：“你舍得打這張臉嗎？”
回答它的是無言的痛毆，暴風雨般的重拳毫不留情地打出。沒有招式，隻是出拳再出拳，直到將敵人打碎。
“這就激怒你了嗎？”億用桑妮的小手一個不拉地接下了潘安的攻擊。
將所有黑暗凝練於一體，讓它的體質甚至高於融合無量分身的潘安。與潘安對打了一拳，潘安一下子飛出千米遠，這還是潘安將雙腳插入地麵減速後的距離。
“你應該看出來了，再過一會，你或許可以把我打倒，但你無法毀滅我。這樣的戰鬥是白費力氣。”
潘安扳回骨折的手臂，片刻便恢複如初，“在你死前，不痛扁你一頓，我和我身體裏的這些靈魂都無法安靜地離去。”
“哦，這麽自信。看來你已經有辦法毀滅我了，真讓我好奇啊。”億滿懷期待地說。
千米距離一步之遙，潘安再次撲了上來。兩人的交鋒引起了一場風暴，這場風暴將平地打成了穀地，地表被拳風一層層削去。新分出來的潘安在風暴中化作血霧，又被吸收到了潘安體內。這樣的風暴持續了兩個小時，兩人從洛杉磯打到了波士頓，硬生生將北美大陸打得碎裂開來。
“來讓我看看你怎麽毀滅我吧。”億已經無法再保持人形，它化作黑暗再次覆蓋住了地表。
潘安平靜地看著天空，習慣性地掏了掏自己的口袋，這才發現他的衣服早在交戰中破碎。幸好在交戰前，賽文將他口袋裏的東西收走了。
“賽文？”
隨著一聲輕呼，一個石頭堆砌的人形從地上站了起來，懷裏抱著潘安的東西。
“怎麽？考慮好離開了？”石頭人試探地問道。
對於以石頭當身體的賽文，潘安已不再驚訝：“你能把這些東西帶走嗎？”
“不行，隻有你能帶出去。”
潘安接過賽文手中的東西，略帶遺憾地說：“是嗎？可惜了。”
“你不走了？我跟你說，我剛剛仔細研究了一下，這玩意兒非生非死，你弄不死它的。我們回去再練練，以後把場子找回來。”
“晚了，代價我已經支付了。”潘安指了指自己的頭。
“這裏已經碎裂了。我想應該是靈魂吧，腦子裏好像有許多個我在爭論，我們在漸漸消亡，再過不久，大概就都消失了。我們最後的願望是看完這封信，這也是我們一直撐到現在的理由。”
賽文錯愕地看著這個挺對他脾氣的後輩，歎息了一聲說：“還有什麽遺願嗎？”
“我死後，我的家人和朋友會怎麽樣？”
“他們會忘記，就相當於你之前的人生都不存在了。這是你正式上任後該知道的。”
潘安揉了揉眉頭，滿臉疲憊地說道：“那就好。不知道老爸老媽還能不能再生一個，希望下一個孩子不像我這麽沒用。她的話……會好的吧。”
潘安盤腿坐在地上，賽文為他披上一張不知從何拿來的毯子。或許叫窗簾更合適，上麵印著粉色的Hello Kitty，潘安披在身上為原本荒涼的場麵染上了一絲滑稽。
拆開信封，入眼是一筆一畫顯得很認真卻又難看的有點可愛的字跡，她沒有讓約翰代筆，潘安如是想到。
“致太陽一樣的安，
在院子裏初次發現你，我就感覺得出你是個很溫柔的人。後來在地下室時，聽完你的心裏話後，我很驚訝，不管是關於世界毀滅還是其他世界的存在。起初對於世界末日我並不擔心，因為你就是故事中拯救世界的英雄。你太神奇了，就像是世界末日前來完成我心願的聖誕老人，讓我知道了書中的世界真的存在！
和你說話時，你總是考慮著如何讓我開心，避免談及我的眼睛。我頭一次任性地向陌生人提要求，你也很溫柔地答應了。很抱歉，我當了回壞孩子，纏著你讀書給我聽，但你讀書時的心理反應實在太有趣了。當你一個人思考時，你的想法總是跳躍又新奇。我總是想在解決世界末日後，你如果永遠留在這裏該有多好。
當我知道你可能阻止不了那場末日後，我想這大概就是書中說的命運，我們這個世界注定了毀滅。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坐視這樣的事情發生，哪怕豁出生命。對不起，我的任性讓你放不下我和爺爺，讓你不得不去拚命完成你本不用做的事。還有人在等你不是嗎，你的宿命不應該在這裏停步。去履行我們的約定吧，離開這裏。希望你離開後，能經曆一場童話般的冒險，盡管我可能聽不到那個故事了。謝謝你，像太陽一樣在末日的前幾天出現。另外，你的意大利麵確實加了太多蕃茄醬了。
你的忠實讀者，
桑妮”
與其說是信，倒不如說是一篇訴說女孩心裏話的短文。從這斷斷續續的字跡來看，不難想象那個失明的小女孩坐在桌前，寫完一個字母後再摸一遍以確認字母沒有寫錯的樣子。盡管有的地方空格太多，有的地方距離太短，整封信還是不影響閱讀的。
潘安又讀了一遍，即便此時他感到頭痛欲裂。讀完後，他用顫抖的手將信疊好，剝開一顆糖果，放入嘴中，還是他最喜歡的草莓味，他一下咬碎了硬糖：“抱歉毀約了。”
潘安又一次念起了那個交換力量的禱詞，天空泛起白光形成了一個薄膜。
賽文不解地問：“你想換取將它徹底消滅的力量？”
“隻是讓它跑不了罷了，我都快是個死人了，還有什麽能換的呢？”潘安灑然一笑，一躍而入那黑暗中。
“質量解放。”
十的六十八次方個潘安的質量瞬間集中在一個點上，巨大的質量讓空間向內坍縮，在潘安身上形成一個在不斷擴張的黑洞，幾十道亮光被從他體內扯出。恐怖的引力將周圍的一切撕碎，再吸入其中，那些亮光也不能逃脫。覆蓋整個地表的黑暗此刻也淪為了黑洞的餌食。
賽文的石頭身軀早已被扯碎，隻剩下一道意誌遠遠瞧著。
不到十分鍾，黑洞已將早已沒有生命存在的星球碾碎然後吞噬幹淨。在地球消失後的一秒，整個宇宙被按下了快進按鈕，一眨眼的工夫宇宙從擴張到崩塌，然後誕生出了新的宇宙。黑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顆蔚藍的星球。
……
在宇宙重生的時候，潘安漸漸蘇醒在一片星空中，他的頭痛不見了，但他陷入了一個更加奇怪的狀態，無喜無悲，即使死而複生也沒有讓他有任何情緒。
在潘安腳下是一條由無數光點鋪成的道路，向後看是浩瀚星海，向前看有一道巨大的光門樹立在道路盡頭。身後似乎有歡笑聲傳來，潘安還沒回頭，無數光球匯聚成的河流將他淹沒。其中一個光球圍著潘安轉了幾圈，他用手輕觸，光球展開，裏麵是一個小小的桑妮。此時潘安卻無法產生任何喜悅或者愧疚的情緒，他知道自己應該想點什麽，但他就是無法做到。
小桑妮怔怔地看著潘安，那是潘安從未見過的神色，至少不該出現在那個天真的小女孩臉上。她張了張嘴，似乎說的是“對不起”，然後轉身化作光球隨著大部隊飛向。
潘安的身上灑落下一片片碎片，這些碎片逆著星路向星辰大海飛去。潘安正在苦惱該去哪一邊時，一個光人突然出現在他麵前。
“你該付的代價已經付過了，回去吧，回到一切開始的地方或者繼續你的輪回，我們一直都在。”對方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然後將潘安一下子按在了星路上。速度快到讓潘安眼中隻剩下了流光，一轉眼，他從一張白色的大床上坐起，體內充沛的能量也消散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