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兵
魏安動作一出,蕭之言像是早有預料似的閃身躲了過去。
緊接著,他手臂一揮,早就埋伏在四周的蕭家弟子和親信便齊刷刷的上前,將在場的其他人團團包圍了起來。
那些審時度勢的世家宗主見魏安是鐵了心要與蕭之言對抗,彼此相覷片刻,誰也沒有擺明立場。
正如方才故影所說,如果蕭之言真的湊齊了整塊伏冥玨,再坐上蕭家的宗主之位,那勢必要淩駕於他們之上,到時候整個十二仙宗的人都要對蕭之言唯命是從。然而這個世上,哪裏會有人甘心屈於人下。
於是,有人偷偷低語:“齊宗主,蕭之言決不能拿到另外半塊伏冥玨,我們要不要幫幫這魏安?”
那位齊宗主略一思慮,說道:“但是蕭之言煉化的那些‘鬼兵’也著實厲害,既然魏家不怕死,那就讓他們先試試水。”
而此時此刻,魏瀾呆呆地看著護在他與故影身前的父親,明顯還未能從剛才的驚詫之中回過神來。
“爹……”
他下意識地喚了一聲,聽到魏安一如既往地厲聲道:“一會兒拿住了你手中的金塵鞭,別給我們魏家丟人現眼。”
聽到這句話,魏瀾突然有些雙眼酸澀,他深吸一口氣,緊緊攥著手裏的金塵鞭,怒目瞪向周圍的那些人。
蕭之言不屑地掃了他們一眼後,低頭整理起自己的靈霜袖箭來,勾了勾唇,冷聲警告魏安:“魏宗主,你別忘了,你女兒和你們魏家的全部弟子現在是何處境,你想要他們活命,還是要這個與你們魏家毫無關係的女人活命,你心中應該比我更清楚吧,所以魏宗主,晚輩勸你好好斟酌一下。”
魏安目光凜凜地看著蕭之言,筆直的身板彰顯著不屈,他咬緊牙關,一時沉默不言。
倒是旁邊的魏瀾慌了神,急忙問他:“爹,阿姐他們怎麽了?”
魏安看向兒子,眉頭緊蹙,但仍是沒有開口回一個字。
故影注意到了魏安眼裏一閃而過的掙紮和無措,她沉默一瞬,語氣堅定道:“魏瀾,魏宗主,蕭之言想要的無非就是我的魂魄……”她用眼角的餘光眤了那幾個宗主一眼,“而我見那邊幾個家夥已經被我之前的話說動,暫且不想讓我死,所以此事還有很多轉圜的餘地,你們大可不必為了我與蕭之言相抗,我之前已經害死了我整族的人,我不能再連累你們整個魏家。”
魏瀾握緊她的手不放,都這個時候了,他竟然還能笑著與她說話:“阿影,你是我魏瀾認準的媳婦,那就是魏家的人,咱們魏家最不怕的就是被家人連累,什麽生死大事我們都可以一起扛的,大不了扛不住就一起死。”
故影見魏瀾說得這般真誠繾綣,她動了動嘴唇,竟什麽回拒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而魏安聽著兒子的話,眉目漸漸有了舒展的跡象,甚至冷肅的麵容上忽然染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於是,思慮過後,他抬眸,神色決然的看向蕭之言道:“什麽毫無關係的女人,她是我魏安的兒媳婦,我們魏家從不會容忍任何人傷害自己的家人。”
蕭之言聞聲,臉色越來越冷了,他抬平手臂上的靈霜袖箭,淡淡說道:“既然這樣,那魏宗主就別怪晚輩無禮了。”
說著,箭從袖出。四周的那些蕭家子弟和親信立刻拔劍朝著故影他們襲了過去。
這一刻,魏瀾看都不用看,都知道故影的一雙眼睛肯定紅的都要滲出血來了。但這一次,他破天荒的沒有攔著她,而是任由她眼裏的那道狠戾的紅光愈來愈烈,周身陰邪的氣息鋪天蓋地向周圍席卷而去。
蕭之言看到故影這副模樣的時候,不由得驚愣了一下。他從見到她的那一刻開始,就疑惑她的眼睛為何透著一層淡淡的血色,如今見她渾身煞氣,再聯想到許浩哲莫名其妙來到魏家,便立時明白了其中緣由。
想到這裏,他剛要出聲命令那些蕭家的人設靈力屏障來迎擊故影那股駭人的煞氣,卻不想周圍揚起的塵沙突然迎麵撲來,塵沙中裹了濃鬱的邪戾之氣,逼的他下意識地閉了眼睛,往後跌去。而其他的蕭家人更是被塵沙卷起後,猛地摔倒在地。
魏瀾知道接下來故影定會被煞氣控製大開殺戒,瞬間不顧自己的安危,冒著被煞氣反噬靈脈的風險,一把抱住了她。與此同時,他喊了魏安一聲,後者立刻明白了兒子的意思,於是伸手抓緊魏瀾的胳膊後,快速帶著他倆離開了那裏。
魏家的翎若功不容小覷,等到蕭之言反應過來的時候,故影他們估計已經行出數米了。
不過他不慌也不怒,抖了抖衣袖上的灰塵後,愈發薄情冷厲的眸光驀地看向了一直站在角落裏的許浩哲:“許宗主,你說他們會去哪?”
許浩哲低著頭,像是有些魂不守舍,在聽到蕭之言的話後,他不禁猛地一怔,眼裏漸漸露出隱忍的光來。
他穩了穩心神,轉身麵向蕭之言道:“如今魏家的人都在我許家的水牢裏,他們自然是要去那裏的。”
蕭之言斂了眸,裝模作樣的朝著許浩哲拱了拱手:“那就勞煩許宗主擇條最近的路吧。”
許浩哲暗暗深吸一口氣,簡單應了他一聲。
此刻,他仍是無法相信自己平日裏的一些心腹居然在他前腳離開許家後,後腳就給蕭之言通風報信。現如今,整個許家已經完全處於蕭之言的掌控之內,就連他費盡心血煉就的傀儡毒,也被蕭之言占為己有。看來蕭之言是很久之前就知道他煉製傀儡毒的事,不然的話,他也不會用伏冥玨吸取那麽多死人的魂魄後,再把他們的屍首一個個保存的那麽完好,明顯就等著他的傀儡毒做藥引,好把他們煉化成聽話的“鬼兵”。
其實憑他許浩哲的本事,完全不用受製於蕭之言,他大可一走了之,也無人攔得住他,可奈何他還有女兒在蘭青山,蕭之言用他的女兒來威脅他,無疑是找到了他的七寸,讓他這條毒蛇即使再毒,也隻能自個拔下毒牙往肚子裏咽。
蘭青山距離江陵就隔著一座山,行水路的話大約半日的路程。所以當故影他們跟著魏安重新回到蘭青山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了。
在路上,他們從魏安的口中知道了蕭之言違反天地陰陽,煉化“鬼兵”一事,也知道了對方把魏家的弟子關在許家水牢,並在水牢外安置了許多“鬼兵”。
其實這所謂的“鬼兵”,說白了就是靠毒蟲站立行走的屍體。許浩哲研製的傀儡毒就是用的一種特殊毒蟲,而蕭之言利用伏冥玨控製著屍首的魂魄,也就能夠讓這群行屍走肉聽命於他。
隻是這種東西的可怕之處在於,它們和故影他們在亡靈村遇到的那些體內有鬼藤的村民一樣,都很難殺死。再加上毒蟲和鬼藤都是嗜血食肉之物,人以血肉之軀相抗,無疑就是和猛獸相搏。
所以商議過後,故影決定等牽製住許家的那些人進到水牢後,由她引開那些“鬼兵”。
“這種怪物一旦失控,後果不堪設想,必須盡早鏟除,所以我會把它們引到山巔上,用鬼鳥的力量摧毀它們。”
聽到故影這樣說,魏瀾皺了皺眉,搖頭道:“不行,你若再用鬼鳥的力量,會走火入魔的。”
“可我們沒有其他的辦法。”
故影神色沉重的看著他,眼裏的堅決讓魏瀾一時愣住,沒有說話。
這時,故影突然上前兩步,張開手臂緊緊抱住了他,雖然她竭力忍住眼裏翻湧的淚水,但是說話時喉嚨裏的沙啞早已暴露了她此時心間的疼痛。
“阿瀾,你放心吧,我不會走火入魔的,你還沒有正式迎娶我過門,我還沒有如願嫁給你,我絕對……絕對不會墮入魔道的。”
故影不知道這個承諾能不能兌現,但是隻要有希望,她都會堅持到最後那一刻,她一定不能成魔。
最初,一切進行的很順利。魏安牽製住許家的子弟後,故影和魏瀾順利潛入了水牢。
許家的水牢可以說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地室,故影和魏瀾沿著盤旋的石階,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去時,隻覺得周圍的空氣越來越潮濕了。
等到兩人走下最後一層石階時,再往前都是水。
就在這時,一聲可怖的嘶吼突然猛地劃破周遭的安靜。
故影和魏瀾不約而同的頓住腳步怔了怔,彼此相視一眼後,看著眼前足夠淹沒小腿的水路,故影給魏瀾打了個手勢,示意他找個角落躲起來,不要出聲。接著,她便獨自一人往前走去。
踩在冷冰冰的水裏,故影覺得從腳尖到腿部都僵硬了起來。就在她走出去沒多久後,水裏忽然有一隻冰冷的手用力抓住了她的腳踝。
故影神色一驚,立刻騰空而起,從水中躍出,眼見腳下一個看起來像活人,但實則隻是一具屍體的怪物正呲牙咧嘴的妄圖咬上她的腿。
一瞬間,故影腰部用力,抬起另一隻腳借勢猛地一踢,直接讓那怪物向後跌出數米。
也就是在那怪物落進水裏,濺出無數水花的時候,隨著那水花劈裏啪啦的落下,水裏更多的“鬼兵”接二連三的站了起來,跟著刺耳地嘶吼幾聲後,紛紛如同猛獸撲食般的朝著故影撲了過來。
故影與他們周旋了一會兒,直到眼見越來越多的“鬼兵”從水牢的深處往這邊湧來的時候,她趕緊折身,引著那些怪物往水牢外跑去。
不多時,等看到“鬼兵”被故影引出水牢後,躲在一處的魏瀾趕緊動身去尋他們魏家的人。
隻是當他將他阿姐等人從水牢帶出來的時候,一出水牢的大門,就被蕭之言帶領的人堵住了去路。
魏瀾怔了一瞬,狠狠盯著蕭之言手裏的那把劍,因為此時此刻,那把劍的利刃就架在他父親的脖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