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

  魏瀾的話音剛落,就見他把故影穩穩當當的放在一邊的牆角處坐好後,立刻甩出了手裏的金塵鞭,極速往前三兩步後,與無樂纏鬥在了一起。


  故影隻聽得耳邊疾風呼嘯,無數的鞭影唰唰從眼前略過,又見寒光乍起的刀刃如同穿雲破霧的閃電,驟然間嘶聲吼開那一道道的疾風。


  她的胸口還在痛著,整個人越來越疲憊,最後眼前陡然一黑,竟是無所防備的暈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覺身下像鋪了厚厚的棉花一樣極為舒適柔軟,鼻息間彌漫著淡淡的草藥香時,意識才慢慢轉醒了過來。


  她緩緩睜開眼睛,顫了顫綿密的睫毛,微微轉頭,就見床側坐著一個人,一隻手努力撐著昏沉的腦袋,另外一隻手正緊緊抓著她的手不放。


  外麵的天已經大亮了,金燦燦的日光透過窗欞的縫隙灑進屋子裏,籠了一道斑駁的光影在那人的身上。


  故影一時愣在那裏,看著魏瀾閉了眼小憩著的安靜神態,不覺出神了片刻,等到緩過神來後,才後知後覺的把手從他的手心裏抽了出來。


  手下突然少了那份溫軟,魏瀾頓時身子一顫,猛地睜開了眼睛。


  當他看到故影醒過來後,嘴角邊瞬間揚起一抹釋懷的笑來。


  “沒想到小爺自己寫的藥方還當真管了用,血止住了,傷口也沒有感染。”


  故影瞥了他一眼,剛想回懟他是穆軒給她吃的藥管了用,話還未出口,就見魏瀾突然伸手探向她的額頭。


  故影神色一緊,下意識地抬起手臂格開了他的那隻手,這才發覺自己竟是穿了一身幹淨的白色中衣。


  “你……”她的眼睛瞪的圓圓的,急忙用手攏緊衣襟,一時間驚慌的話都說不好了,“你……是你給我換的衣服?”


  魏瀾看著她眨眨眼,眼珠快速轉過後,竟雲淡風輕地回了聲:“是啊。”


  他見故影大驚之餘,麵上隱隱泛起一抹紅暈來,立時又笑著調侃道:“怎麽?你不好意思了,那怎麽辦,我換都給你換了,而且該看的不該看的也都看了,你要實在覺得不好意思,就嫁給我吧……”


  “我殺了你!”


  魏瀾話音未落,就聽到故影驀地一聲吼,人已經掙紮著坐了起來。


  他擔心她的傷口撕裂出血,趕緊按住她的肩膀,臉色一變,著急道:“我錯了我錯了,我騙你的,你幹嘛生這麽大氣,你傷口處的藥是我讓這家客棧的老板娘給你敷的,衣服也是她給你穿好的,我剛剛說的都是逗你玩的,你還當真了。”


  一聽這話,故影麵上一愣,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安靜了下來。不過片刻後,她又皺起眉頭,氣呼呼地抬手在魏瀾的左肩上重重打了一下。


  “你個登徒子,誰知道你的話哪句真哪句假。”


  魏瀾的嘴角邊瞬間綻開一縷明晃晃的笑:“方才說的都是假的,隻一句是真心的,就是想讓你嫁給我。”


  此話一出,故影愈發惱了,不覺又抬手打了他一下。心想這世上怎麽還有如此沒皮沒臉的人。正要再多打他兩下解解氣的時候,卻忽然注意到他的左側頸項上有一道紅色的血痕,似是傷的不輕,但魏瀾隻是簡單清洗了一下,根本沒做其他處理。


  “你脖子……是被那人的刀傷的?”


  故影明知故問,心底多少慌了慌。


  魏瀾仍是笑著,手指輕觸了一下脖子上的傷口後,不以為意道:“那家夥看著沒多大本事,沒想到刀法變幻多端,出刀極快,我一個不留神,不小心被他的刀刮了一下,現在都不疼了。”


  他說完,似乎覺得落了點什麽,忙補充道:“我沒受多大傷,但是那家夥可就沒這麽好運了,他被小爺的金塵鞭抽的皮開肉綻的,估計得在床上躺半個月了。”


  聽他笑嘻嘻地說著,故影突然低下頭,抿了抿嘴角小聲說道:“沒想到,你又救了我一次……”


  她沉思片刻,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般,抬頭問魏瀾:“你有什麽仇人嗎?”


  故影話鋒轉的這樣快,魏瀾一時沒反應過來。等愣了幾秒後,他才疑惑地問她:“你要幹嘛?”


  故影神情嚴峻,看著他一本正經道:“我幫你殺了他。”


  魏瀾麵上一怔,霎時呆滯。


  故影仍是那般義正言辭:“魏瀾,我不想與你有瓜葛,你對我的恩我必須得報,所以你告訴我,你有沒有什麽特別恨之入骨的仇家,我替你殺了他,就當還你昨夜救我一命的恩情。”


  魏瀾依舊呆愣愣的半天反應不過來,等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哈哈大笑起來,似是被故影那副極其認真的神態撩到了笑點。


  故影見他根本沒把她的話當回事,不覺沉了沉臉,略顯凶狠地瞪著他。


  “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還你恩情的方式,我勸你最好答應。”


  魏瀾捂著笑痛了的肚子,輕咳了兩聲,勉強壓住笑意後說道:“誰說這是唯一的方式了,明明還有其他的。”


  “什麽?”


  魏瀾凝視向故影困惑的眼睛,目光中顯露著絲絲柔情,溫聲道:“要不你以身相許吧,我保證要你。”


  故影再次猛吸了一口涼氣,攥了攥拳,強忍著要揍他的衝動,咬牙切齒地回了兩個字:“做夢!”


  刹那間,魏瀾像吃了苦瓜一樣,一臉的沮喪。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爭吵聲。嘰嘰喳喳的,吵得的人格外心煩意亂。


  魏瀾想著故影還得好好休息呢,怎麽能被打擾。於是,他鎖了眉,撩起袖子後,氣勢洶洶地衝出了房門,嘴裏還怒聲喊著:“哪個不通氣的家夥啊!大早上的吵什麽……”


  他的話突然戛然而止,望著一樓大堂裏那個昂首挺胸剛與客棧老板吵完架的女人,頓時一臉的匪夷所思。


  “阿姐?!”


  魏憶含在聽到魏瀾的聲音後,早已經噔噔噔地踩著樓梯走了上來。一近到魏瀾身前,就怒火衝天地吼道:“臭小子!剛剛說誰不通氣呢?!”


  魏瀾被她喊的一怔,轉瞬問道:“姐,你怎麽來了?”


  “你還好意思問!我當然是找你了,你一晚上的時間不回宋府,我以為你又讓人開膛破肚了!”


  魏瀾聽得愣愣的,這時,旁邊跟上樓來的老板有些吃驚的說道:“姑娘,原來你找的就是他啊,你早說是一個穿黑色勁裝的英俊公子,我不就告訴你他在這了嗎,你倒好,非說是一個長得格外欠揍的傻小子,你說我能得罪人嗎?”


  魏瀾:“……”


  他的額頭上立時拉下三道黑線,正要質問魏憶含為何要這樣詆毀他時,就見對方已經去到了旁側的房間裏,盯著坐在床上的故影驚成了一根木頭。


  “這……這誰啊?!”她指著故影詢問進到屋裏來的魏瀾。


  魏瀾有些窘迫地看了一眼故影,接著想了一下後,附在魏憶含的耳邊小聲說了句:“這我中意之人,你說話溫柔點,別嚇著人家。”


  “哎呀弟妹呀!”


  魏瀾被自家姐姐這聲吼嚇得心髒突得跳了一下。好吧,就當他剛剛對空氣說了句話。


  魏憶含自來熟地來到床邊坐下,一把握住了故影的手。


  “弟妹呀!”


  故影眉心輕蹙,原本要把手拿開的,但見旁邊的魏瀾一臉的無所適從,突然心一軟,為了避免讓他十分尷尬,便一時間沒有抽出手,也沒有出聲反駁魏憶含的這聲稱呼。


  “弟妹,你能看上我這個不懂事的弟弟,真的是他的福氣,他除了成天無所事事、不思進取、不學無術以外,沒有什麽缺點了,所以還是很優秀的。”


  她的話音落下,魏瀾扶著門框狠狠撞了一下。


  “弟妹,你叫什麽啊?仙家何處?家裏幾口人啊?是醫武世家?還是書香門第?”


  故影張了張嘴,剛要編造一個身世,卻又聽魏憶含朗聲道:“這些不重要,弟妹啊,你跟我回江陵吧,我們江陵可好看了,漫山遍野的山茶花,河水裏還有許許多多的錦鯉魚,你到了哪裏,一定會喜歡上的,你跟我回江陵吧,啊?弟妹……”


  “姐!”魏瀾略顯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不過在魏憶含朝他殺過去一記惡狠狠的眼刀後,他的語氣立刻又軟了下來,笑眯眯地說道,“阿姐,昨夜我和故影遇見匪人了,故影受了傷需要休息幾天,暫時回不了咱們江陵。”


  “受傷了?!”魏憶含麵露驚慌,看著故影連聲問道,“傷哪了?嚴不嚴重啊?請郎中了沒有啊?”


  故影淡淡一笑,忙回複她:“無妨,隻是小傷。”


  她把話說得輕柔,不免讓一旁的魏瀾訝然了好一會兒。


  這時,魏憶含又道:“小傷就好,小傷就好,那弟妹多多休息,我與阿瀾出去說幾句話。”


  說著,已經起身按著魏瀾的肩膀把人推到了門外。等把房門關嚴實後,她嘴角含笑地小聲和魏瀾說道:“阿瀾,我覺得這弟妹挺好的,人長得好看,性格又溫柔……”


  魏瀾聽得瞪了瞪眼睛:“姐,你眼光挺毒啊,都能看出她性格溫柔來,厲害,厲害啊,嗬嗬……”


  那房門並不隔音,故影凝神去聽,仍能把他們的談話聽得清楚,不覺揚起唇角輕聲笑了笑。


  “那是,姐姐我看人可準了。”魏憶含一時沒聽出魏瀾在挖苦她,還得意洋洋的自命不凡了一下。


  “阿瀾,你可得好好對人家,說什麽也得把弟妹帶回咱們江陵去。”


  魏瀾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姐。”


  魏憶含舒了口氣,接著看向魏瀾脖頸上的那道血痕,眼裏微微閃過一絲疼惜的神色後說道:“我今日就回江陵了,你照顧好自己,等弟妹傷好了,你就帶她回江陵。”


  魏瀾驚了一下,看著姐姐道:“你今天就回去了,不多在雲城待幾天嗎?”


  “不了,家裏還有好多事等著處理呢,爹一個人忙不過來。”


  不知為何,魏瀾隻要一聽到魏憶含提起父親,他的胸口就會悶悶的。


  “那你路上小心,也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爹。”


  最後一個字被他說的極輕,但魏憶含還是聽到了,她淺笑著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剛要抬腳往樓下大堂走,就忽然被魏瀾扯住袖子問道:“姐,這個月底是蕭之言與宋雪姐成親的日子,你和爹去不去南城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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