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毒
魏瀾死活也想不到,自己這一次離家出走,居然進了兩次大牢。
隻不過與宋家的大牢相比,這鬼玉閣的大牢光線太弱了,弱的連看守牢門的那兩個黑衣男人都好似融進了暗夜裏。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故影的房間來到這裏的。他隻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一個噩夢,夢到自己胸前放著的那枚竹子削成的三星鏢忽然刺進了他的心房,鮮紅的血液瞬間浸透胸膛,滴滴答答的在地上鋪開一條紅色的血路。
現在想起來,他都有些瘮得慌,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胸口,當確認那枚三星鏢還在,而他自己的心還在平穩跳動時,方才長舒了一口氣。
這時,牢房外突然傳來一道女聲,嬌媚可人的聲線,聽的人骨頭都酥了起來。
“聽說鬼主抓了一個英俊的男人,我特意過來瞧瞧這男人是何等姿容。”
看守牢門的兩個人一見來人是香柔,又知她最近很得鬼主歡心,便一時沒有阻攔,打開牢門後,自覺的退了下去。
魏瀾抬頭,眼見走上前來的女人貌美如花,神態嫵媚,殷紅的嘴角勾著一抹誘人的弧度。
魏瀾覺得她這副樣子甚是熟悉,想了一下後,才知道這份熟悉從何而來,張口與她淡淡說道:“姑娘,你來錯地方了吧,這裏是牢房,不是醉仙樓。”
聽到“醉仙樓”三個字,女人擺動的腰肢瞬間僵了僵,麵上的盈盈笑意立時淺了幾分。
她再次上前兩步,在距離魏瀾兩尺的地方,一邊玩弄著自己垂在肩膀上的一縷頭發,一邊轉著圈笑道:“看來,你是因為這張嘴才被我家鬼主抓起來的……”
她突然歎了口氣,看向魏瀾的目光似有惋惜之意:“真是可惜了這樣好的一張皮囊。”
說話間,她已經在魏瀾的身前停住,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摸向魏瀾的胸膛。
魏瀾眸光一深,腳下一個利落的旋轉,就已經閃身去到了女人的身後。
此刻,他的心脈被寒筠封住,靈氣無法運轉,翎若功半分都施展不出來,不過即使不用翎若功,他閃身的速度也比普通人快上三分。
他雙臂環抱,挑了一下眉去看麵前朝他轉過身來的女人,問出的話明顯帶了諷刺的意味:“你這麽隨便,不怕你家鬼主生氣嗎?”
香柔的臉沉了沉,嘴邊的笑卻依舊掛在那裏:“公子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我若是不身經百戰,我家鬼主又怎麽會寵我到現在。”
說著,手中一朵鮮紅如血的玫瑰驀然顯現,香柔輕笑著低頭,對著那玫瑰花瓣輕輕一吹,轉瞬間,一片片嬌豔欲滴的花瓣便朝著魏瀾的麵門而去。
輕輕滑落頰畔之時,細膩而又柔軟,像極了女人的身體。
魏瀾皺了皺眉,看著那些散落在他腳下的玫瑰花瓣,忽然神思恍惚了一下,他閉上眼,片刻後又猛地睜開,卻驚懼地發現那幾片花瓣竟然變成了一個個挨在他腳邊的赤.裸女人,全身上下一絲.不掛。
他隻覺四肢百骸火燒火燎的痛,下意識地急忙往後退了幾步,直到後背貼上冰冷的石牆,才再次閉了眼凝神喘息著,聲音裏一時多了一絲不自然的沙啞:“你對我做了什麽?!”
香柔仍是站在一旁攪玩著自己的發絲,臉上含笑:“沒做什麽呀,就是覺得公子生得這樣好看,自然應該身邊美女如雲。”
她的話音未落,那幾個女人便已經攀上了魏瀾的身體。
魏瀾不敢睜眼,他齒關咬緊,肩膀微顫,垂在身側的兩手緊緊攥拳握著。可奈何身體裏那份不斷暴漲的火熱一點點啃食著他的心髒,似乎在催促著他去抱緊身前那幾個美豔的女人,用她們冰冷的身體來化解他心裏的燥熱。
為了保住最後的一絲清明,魏瀾強行催動體內的靈氣,一時心脈震顫,氣血逆流,渾身劇痛來襲的同時,一口鮮紅的液體被他吐了出來。
也正是因為心間那份火燒火燎的滾燙被撕心裂肺的疼痛所壓製,魏瀾的神思一下子恢複了清明。
他睜開眼睛,眼見身前的那幾個女人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依舊是那幾片紅的詭異的玫瑰花瓣。
一旁的香柔見他居然這麽快解了自己的幻影毒,驚訝過後,不覺神色一惱。
放眼整個江湖門派,她所用之毒可沒有哪個男人能夠輕易化解。她記得自己當年在鬼主寒筠的身上施展此毒,當時寒筠也忍不住在她的幻影裏沉淪了半刻,等到被她吸取了一成的靈力後,才恍然清醒。
她看著魏瀾,越想越生氣,幹脆再次抬手化了一朵玫瑰出來。
然而這時,牢房外傳來那兩個守門之人的聲音,隻聽他們齊齊地喚了聲:“影姑娘!”
香柔知道是故影來了,便暫時收了手中的玫瑰花,慢慢轉了身看向牢門的方向。
故影因為受了幽冥鞭刑,走路有些輕飄飄的,不過這樣她就已經知足了,畢竟若是沒有魏瀾給她及時渡了那麽多靈力,她現在,恐怕還不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呢。
一來到魏瀾所在的牢房門口,故影第一眼就瞧見了對她輕笑著的香柔,她訝然一瞬,轉眸就看見魏瀾嘴角帶血的半跪在牆邊,捂著胸口,一副痛苦難耐的樣子,腳邊還散落著幾片鮮紅妖豔的玫瑰花瓣,在暗黑的牢房裏,格外引人注目。
這時,香柔看著她走上前來,眼裏神色冷漠,卻還是裝作和氣的模樣衝她笑了笑,緊接著張了嘴想喚一聲“影姑娘”。
不想嘴巴剛剛張開,一個音節都來不及從喉嚨裏發出來,故影冷厲的掌風就已經劈落在了她的臉上。
狠狠的一記耳光,立時讓一張白皙嬌嫩的臉龐紅腫的不成樣子。
香柔沒有想到故影會打她,不由得吃驚地瞪圓了眼睛,緩過神來後,瞬間湧上滿目的怨恨:“你敢打我?!”
她尖聲一喊,立刻揚手想還故影一巴掌,隻可惜她並不懂武功,指尖還未碰到故影分毫,就被後者用力鉗住胳膊,反手又是一巴掌。
這一下,徹底讓香柔老實了下來,她捂著臉瑟瑟發抖地往後退了兩步,低垂的眉眼裏卻依舊閃著怨毒的光。
故影強撐著身體,勉強讓自己看起來不失冷厲,麵無表情地對她說道:“我要殺的人你也敢碰,鬼玉閣的規矩你是越來越不懂了。”
在鬼玉閣,凡是鬼主吩咐下去的任務,誰要殺誰,誰該殺誰,向來都是清清楚楚的,任何人隻需要殺他要殺之人即可,旁人的任務不準插手。
香柔又往牆角縮了幾分:“不……你誤會了影姑娘,我隻是想著這人既然快要死了,一身的靈力散去也是可惜了,便想來取他一些靈力而已,並沒有要殺他的意思……那……那既然影姑娘要殺他,我就不在此打擾了,我……我先走了。”
她垂著頭,匆匆忙忙地往牢房外跑去,一時還不忘側目甩故影一記凶狠的眼刀。
故影沒有精力與她計較,她緩緩踏起步子,走到魏瀾身前。
魏瀾抬眸看向她,眼裏的光芒因為心間的疼痛斂去幾分,可他卻仍是努力扯起嘴角,對著故影淺淺笑了一下。
故影的瞳仁隨著他嘴邊綻開的笑意輕輕顫了顫,冷聲問他:“你之前明明可以離開這裏,為什麽不走?”
魏瀾扶著牆壁,慢慢直起身來,眼神堅毅地看著她回道:“因為我問的問題還沒有得到答案。”
故影知道他口中的“問題”指的是什麽,於是,她沒有猶豫,語氣堅定的告訴他:“我不認識你說的什麽故珊,我也不是故珊,我叫故影。”
魏瀾眸光深深地打量她片刻,忽然伸手從懷裏拿了那枚竹削的三星鏢出來,遞到她的眼前問:“既然你不是故珊,那為什麽你會用跟她一樣的三星鏢?”
看到那枚三星鏢的一瞬間,故影愣了一下。她小的時候喜歡用竹子雕刻許多東西,包括一些小巧的暗器。三星鏢她也的確削過,但是她隻是在靈霧山莊紮泥巴玩,沒記得給過其他人,更加沒記得給過魏瀾。她過去可是見都沒見過他。
“三星鏢這樣的暗器,江湖上的許多宗門流派都會用,而且三星鏢又不是什麽稀奇的東西,我用的與他人用的,長得一樣很正常。”
魏瀾定睛凝視向故影的眼睛,往前近了一步後,依舊不依不饒:“可是你所殺之人,皆是十二仙宗的人,而且下手狠戾,似是恨極,你敢說你與他們沒有仇?”
故影麵色沉靜,眼裏泛不起絲毫的波瀾:“魏瀾,我是一個殺手,我活著就是要殺人的,對我來說,這世間的人,要麽是活人,要麽是死人,我不管他是不是出自十二仙宗,隻要鬼主讓我殺了他,我絕不手下留情。”
魏瀾的神色裏添了幾分失落和憂鬱,不過他還是不死心地問了句:“你當真不是故珊?”
“不是。”故影回複的斬釘截鐵。
魏瀾攥緊手裏的三星鏢,垂了頭,低沉的歎息一聲,再開口時,聲音裏滿是苦澀:“你方才說,我是你要殺的人,那你現在,是要殺我?”
故影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手指抖了一抖,一枚寒光凜凜的三星鏢瞬間停滯在了指間。
“如今,你已經知道是鬼玉閣在殺十二仙宗的人,即便我不殺你,鬼主也會安排其他人要了你的命,總之,你再無可能活著走出這鬼玉閣。”
魏瀾揚唇苦笑,抬起手來再次看了看手心裏的那枚三星鏢:“曾經有人告訴我,這三星鏢可以永遠保護我,可沒想到有一天,我魏瀾……竟是要死在這三星鏢下。”
他的話說完,故影莫名怔了一下。
三星鏢可以永遠保護你。
這句話她以前好像說過,好像用這句話騙過一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