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要趁人之危對我耍流氓
酒店的房間裏,夏慕然已經徹底喪失了自知力,手腳都被林奇一困住,嘴裏也塞了毛巾防止她咬傷自己,她像一隻發狂的困獸,不停地嘶吼掙紮,麵目猙獰隻剩下獸性。她的“獸性”缺不是傷害別人,而是傷害自己,用盡全身的力氣,掙紮撞擊,手腳被束縛的地方已經漸漸滲出血跡。
“沒事了,沒事了,你很安全,然然別怕別怕……”林奇一不停地安撫她,將她摟緊懷裏。
“別怕別怕,我在這,有我在,什麽都不用怕……”
夏慕然漸漸安靜下來,眼神漸漸聚焦,張了張嘴想叫林奇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林奇一見她清醒,拿掉她嘴裏的毛巾,擦掉她落下的眼淚:“我在,不怕。”
淚眼朦朧中,夏慕然的餘光看到了緊貼著牆的梁晗,她全身僵硬,滿臉淚痕,眼神裏全是驚恐。
一聲從胸腔中發出的嘶吼,像是野獸瀕死前最後一聲絕望的哀鳴。
“出去!”林奇一大喊道。
梁晗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出了房門跌倒在地,坐在地上無聲痛苦。
夏慕然的狀態太差,林奇一帶著她找了最近的一家酒店開了一間套房,和梁晗說了兩次讓她離開,梁晗執意要留下,林奇一後來就沒有精力再管她。讓梁晗留下,是林奇一今晚做的最錯誤的決定,可是已經沒有時間去懊惱。夏慕然被梁晗的反應刺激到,對自己的厭惡情緒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殺死自己”成了唯一剩下的本能。林奇一別無他法,給她注射了鎮定劑。
門鈴一響起,門外傳來人聲。剛剛的動靜太大,有人報了警。梁晗抬起頭,抹幹淨眼淚,打起精神去和警察解釋周旋。
夏慕然三人走得突然,連付賬都忘了。向沂一行人也沒了興致,連同夏慕然他們的那份一起買了單,隨後離開。
路邊等著時,向沂發現了路邊縫隙裏一處反射著細微的光芒,蹲下身撥弄。
“向沂,撿什麽呢,太髒了快起來!”夢姐嗬斥到,那處靠近下水道,又髒又臭。
向沂充耳不聞,修長的手指從縫隙裏夾出一支山茶花發釵。
蔣希:“這是夏老師那支。”
多半是上車時掉落的。
向沂用手指抹去髒汙,開到荼蘼的山茶花漸漸顯露出原本的模樣。
驚鴻一般短暫,像夏花一樣絢爛。
上海,秦時月的公寓。
言深在客廳裏欣賞著自己的道歉禮物,一邊等著秦時月回來。言深挑了一條價值不菲的藍寶石項鏈,璀璨奪目、高貴奢華。想著秦時月一定會喜歡,因為還生著氣,肯定不會那麽容易收下,到時候自己再好好認錯道歉,求著她一些,給她鋪好台階,她再別別扭扭不情不願地收下,然後就皆大歡喜,這次的事就過去了。
言深拍了拍包裝,心情頗好,讚歎自己的眼光真是絕佳。又突然覺得自己喜歡豪車,秦時月喜歡珠寶,真是……
“臭味相投,一丘之貉。”
等得太久太無聊,言深拿起手機準備看看網上罵自己的言論有沒有點新鮮的花樣。
出乎意料的,“言深道歉”的熱搜隻占了一條,還隻是第八名。而夏慕然的名字,出現在了好幾條熱搜裏:
夏慕然給酒吧歌手二十萬小費
夏慕然在酒吧花錢給駐場歌手聽/二哈
夏慕然:唱歌不好聽的作家不是好編劇/狗頭
夏慕然言深不和
言深受苦夏慕然載歌載舞落井下石
……
言深:“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妞妞吃扭扭糖:震驚我全家,影視界的“嫣然”CP居然是假的,言深在受苦受罪,夏老師在酒吧載歌載舞與駐場小哥歡度良宵!
沙琪瑪瑪哈哈:真是聞者傷心見著落淚啊。
劇荒劇荒劇荒:言導沒了夏老師寫劇本,是不是又得拍出巧克力味兒的屎出來。
“你他媽才巧克力味的屎!”言深看到這裏忍不住破口大罵。在發掘夏慕然之前,言深拍出來的電影電視劇,即使美術運鏡服裝再精美養眼,也擋不住劇情的拉垮,每次新作品一出,必定屠版某站的影視區,一眼望去全是吐槽。“巧克力味兒的屎”這一形容因為太過貼切,被反複使用,以致於言深都得了“巧克力PTSD”,有段時間見不得、聽不得關於巧克力的任何東西。
一顆大猩猩:有一說一,然鴿鴿唱歌真好聽/這是我老婆,誰搶打誰jpg.
我還是個孩子:嘖嘖嘖,樓上的請你摘下老婆濾鏡,那水平隻能算一般,那駐場小哥才真絕絕子好嗎!指路:鏈接
我的CP是真的:話說話說,難道隻有我一個人覺得駐場小哥和美豔顧客的CP很好嗑嗎?!
一起嗑——瓜子嗎:注意到了注意到了!但是和夏老師一桌的小哥哥更絕更帥啊!
哎呦媽呀腦瓜疼:這誰啊,這麽帥?
來來我是一個芒果:沒見過,應該是然然的朋友吧。
琪琪要早起早睡:我來我來,讓我說,我在現場,這個小哥真人比照片帥很多!我偷偷錄了像,真的是神顏,點我主頁看視頻,還有然然唱歌的全程視頻。
我依然愛你:都是邪教,你們沒看到林助理的挽發照片嗎?[圖片]
螞蟻牙黑:正主都親自錘了是假的,還能嗑,真是不挑。沒人嗑然然和她的設計師老婆嗎?小姐姐可是然然親自認定的老婆!百合不香嗎?
……
言深:“現在的網友全是CP腦?”
言深等了一整晚,沒有等到秦時月回來,等到了秦時月胃出血住院的消息。
夏慕然掙開雙眼,渾身上下都疼,被子下的四肢仍然被捆著,皮外傷應該被處理過了,身上帶著濃厚的藥味。梁晗睡在她身側,臉上還帶著淚痕。夏慕然有些緊張地四處張望,看到蜷縮在沙發上的林奇一,才放鬆下來。
梁晗醒了過來,兩人四目相對沒有說話。
“你混蛋。”許久,梁晗才出聲,聲音沙啞難聽。
“對不起。”嚇到你了。
梁晗聽到又開始掉眼淚,哭到打嗝:“你對不起我個錘子……你……你個犬養的王八。”
兩人都笑了起來。
大學時期的夏慕然,脾氣火爆眼裏容不得一點沙子,某次被氣急了,脫口一句四川話——“這狗日的王八蛋”。
梁晗一臉震驚:“當代大學生,注意一下形象,文雅一點。”
“犬養的烏龜。”
梁晗滿臉欣慰:“乖~”
林奇一在兩人出聲時就醒了,見夏慕然情緒穩定,又重新閉上眼睛養神。
梁晗理了理她亂糟糟的頭發:“昨天晚上你唱歌的時候,我突然很恨自己,恨自己反應遲鈍,恨當時不在你身邊。如果我早一點發現你不對勁,是不是就……”
“得了吧。”夏慕然打斷她,“你那時候天天泡在工作室,忙著考研、論文、比賽、畢業設計,咖啡當水喝,我都擔心你哪天猝死,你自己都自顧不暇了。”
“唉。”梁晗歎了口氣,“也是。”
“況且,當時的事隻是導火索罷了,我很早以前,十三四歲就已經出現過一些症狀了。”
發現得太晚,又被醫生誤診成抑鬱症治了一年多。
梁晗伸手隔著被子抱住她:“昨晚上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可是我不是害怕你的樣子,是害怕你出事,害怕失去你。你不要瞎想。”
“別肉麻,快幫我把被子掀開,熱死我了!自己什麽也不蓋,把我裹成繭。”
梁晗瞪了她一眼:“我煽情呢!”
“不需要,快給我掀開,出汗了都。”
梁晗掀了被子,見她吊帶裙的肩帶滑落,又給她理了理肩帶,觸摸到紋身,忍不住摩挲,那片薔薇花開得最絢爛的地方,是凹凸不平的傷疤。
“梁晗。”夏慕然輕聲喚她。
“怎麽了?”
“不要趁人之危對我耍流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