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旋暖熏爐溫鬥帳
“我們睡覺吧。”
若是一個月前的端陽聽見這句話,不會有任何旖旎的思想。
然而此時,她聽見這句話,腦子一震,脫口而出,“我不困!”
秦異不會猜到端陽曲解了他的意思,隻是想她說謊顧後不瞻前,傻得可愛,“你剛才不是說累了嗎?”
他是個壞人,她已經知道。一雙慧眼看透虛假,不屑於此,甚至有時候以拆穿為樂,尤其對她。正如現在,明明知道她剛才在說假話,還要這樣問話。
對付壞人,要麽更壞,要麽裝傻。
端陽選擇了後者,假裝沒聽見,“秦異,我們來背書吧。你會背《蘭亭序》嗎?我背一句你背一句,怎麽樣?”
新婚夜幹什麽,不足為外人道,但是秦異敢肯定,肯定沒人背書。
小公主這個時候開始好學。
秦異順勢躺到外側,手枕在腦後,閉目而憩,問:“有什麽獎懲嗎?”
“獎懲?”暖陽隻是一時靈光,也沒想到他如此逐利。
秦異睜眼看了她一眼,又閉上,說:“你輸了,便為我舞劍。”
這個不難,端陽爽快答應,又問:“那若是你輸了呢?”
他不會輸。
他如此自信,沒有給出自己的籌碼,直接說:“我先開始,‘暮春之初’,該你了。”
端陽隨即接上一句,便也像他一樣躺下,隻不過是背對著的。
一言一語,數個來回,又輪到端陽。端陽打了個哈欠,對道:“放浪於形骸之外。”
又錯了。
好學是好事,不過這樣半吊子水平招搖可不行。秦異聽她不是這裏少字就是那裏加詞,心裏好笑。
隻是這樣接下去還睡不睡了。
下一句,“雖趣舍萬殊,靜躁不同”,他已經不想接,於是沉默以對。
躺在一側的端陽久久聽不到秦異的聲音,好奇回頭,輕輕叫了一聲,“秦異?”
還是沒有回應。
睡了?
端陽翻了個身,在一片昏昏紅色中看見秦異的背影,輕輕戳了戳他的脊梁,試探道:“你睡了嗎?”
他們隔得很遠,她要伸直手才能碰到他。
然後,她又看到他脖子上隱於發後的那顆痣。
他清醒的時候,不會讓她碰。
於是,端陽挪近了幾分,用食指輕輕點了一下。
困頓的猛獸卻突然醒來,一下轉身,把住她的手按在頭頂,壓在她身上,凶狠地說:“我看你是真的不想睡覺了。”
那就由冷靜平緩的他回答。
“你呢,”她不知道自己原來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你要睡嗎?”
稚嫩的少女,以為將問題拋給男人,就可以高高掛起。
但是夫妻之間的事,沒有一方可以置身事外。而這樣的問話,本身已經表明一切。
清醒過來,她會羞愧欲死。
他這麽了解,也知道自己應該接過話語,但又清醒地明白,現在不是時候。
所以,他隻能告訴她:“天晚了。”然後,輕輕放開了她。
壓迫感隨著他身體的移開而消失,端陽咬了咬唇,卻沒有辦法做到他那般從容。
心跳加速,雙頰發燙,整個人像被熱水淋過。而這張麵皮隻有這麽厚,就要被燙破。
她在懊惱自己的莽撞,同時又恨秦異。
反正已經沒臉了,還有什麽可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