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曼陀羅
“我早就說了會出事，早就說了的！”
柳三郎雙眼失神，沒有焦距了一般地盯著前方，嘴裏不住地說道：“早就說了不應該將佛像帶回家的，那東西太邪性了，真的太邪性了！她非是不聽，非是不聽啊！”
張淩一看柳三郎的反應，急忙問道：“柳大人，這尊佛像是尊夫人從何處帶回來的？”
柳三郎此時渾身猛地打了一個激靈，然後轉頭看向張淩，一臉如喪考妣的模樣說道：“請贖本官無可奉告！”
說完之後，柳三郎搖晃著身軀走了。
那背影，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歲一般。
“頭兒，現在怎麽辦？”
餘添問道。
張淩轉頭對著魏捕頭和黃捕頭說道：“二位，這樣吧，既然這樁案子已經牽扯到了魔氣，那就歸屬於我們除邪司了。你們如果想要走的話，現在就就是了，到時候我向上峰說明情況，讓上峰向京兆府和大理寺分別遞交公函，說明情況也就是了。
如果你們不想走，那就留下來幫個忙，采集一下現場的足跡，查一下凶器什麽的，如何？”
魏捕頭和黃捕頭對視了一眼之後，開口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帶著兄弟們在院子裏麵轉轉，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麽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京城！”
“沒錯，既然選擇了吃天家的飯，斷沒有不為天家分憂的道理。”
一邊的黃捕頭也說道：“魏兄去排查現場，我就帶著兄弟們去排查府中下人，看看最近有沒有什麽奇怪的人出現在柳府周邊，或者混入家丁當中。”
“好，既然如此，那便多謝二位相助了！”
張淩拱了拱手說道：“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分頭行動吧！”
眾人紛紛點頭，四散開來。
張淩也帶著陳團眾人，邁步走上了台階，來到了柳公子的房間當中。
來到房間當中之後，隻見一群下人正在打掃房間中的衛生，或是抹桌子，或是擦櫃子，忙的不亦樂乎。
甚至還有兩個家丁，想要將柳公子的衣服褪去，為其換上新衣服。
張淩看到了之後，急忙喝止了二人的動作。
“你們兩個，不要搬動死屍！”
張淩一聲斷喝，說道：“現在柳公子新喪，而且是被人謀殺，死屍上麵或許還遺留有凶手的線索。你們這麽一搬動，到時候查不出凶手的真實身份，誰來負這個責任？”
“少聽他們的，給我搬！”
此時，忙碌了半天的柳五回返到了柳公子的房間當中，他頤指氣使地對家丁們說道：“少爺新喪，哪裏有大敞著不入殮的道理？給我搬，我看誰敢停！”
“你……”
張淩沒想到，柳府一個普通的管家，竟然都會如此的跋扈，完全不將自己的話放在心上，頓時便漲紅了臉。
一邊的王德發和餘添看到，互相對視了一眼，邁步走上前去，一人一腳將那兩個家丁給踹了開來，這才算是止住了二人的動作。
“你竟然敢打我柳府的人！”
柳五的聲音頓時拔高了幾度，頜下胡須顫抖著，拿手指著張淩喊道：“不過是天子的鷹犬罷了，我家大人乃是當朝三品大員，執掌兵部，你怎麽敢打我們？”
“打你又如何？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餘添轉身邁步朝著柳五走來，一把抓住柳五的衣領，將其提了起來，口中喝道：“若非你是柳府的管家，阻撓除邪司辦案，殺了你都不多！不知道自己什麽身份嗎？還敢在這裏吆五喝六的！怎麽，真當小爺不敢動刀子嗎？！”
柳五明顯被餘添的氣勢給嚇到了，但是因為顏麵的問題，此時卻還是硬著一張嘴，口中說道：“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啊！看看老爺會不會放過你們！”
“行了，把他放下吧！”
張淩對餘添說道：“你提著他還怎麽辦案？現在的情況，辦案要緊！”
餘添一聽到張淩的話之後，轉頭看了一眼柳五，手中一用力便將其甩出了房間的大門。
柳五直接被摔了一個狗吃屎，四腳著地。
等到他爬起來之後，他摸著自己有些發腫的下巴，依舊不依不饒地說道：“我去告訴我們老爺去！”
說完之後便轉頭一溜煙地跑了。
而此時，張淩和陳團也已經來到了柳公子的屍體跟前。
張淩轉頭看向陳團問道：“怎麽樣衡圓，有什麽發現？”
陳團搖了搖頭說道：“驗屍這事我是真的不怎麽擅長，添哥不是醫官嗎？讓添哥來看看啊！”
“我是醫官不假，但是我不是仵作啊！”
餘添苦著臉走到床邊說道：“我隻知道怎麽看活人，不知道怎麽看死人啊！”
“沒事，仵作我帶來了！”
此時，路錚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眾人聽到路錚的聲音之後，紛紛來到了門口，抱拳拱手說道：“見過路百戶。”
“行了，免了吧，探案要緊，不要那麽多虛禮了。”
路錚隨意地擺了擺手，邁步走到了房間當中，而在他的身後，除了竺春和甘塗二人之外，還跟著一位身著藍色除邪司袍服的中年男人。
“老李，看你的了。”
路錚轉頭對中年男子說了一句之後，便不再理會他，轉頭對著張淩問道：“怎麽，我聽說你們發現了魔氣？將事情詳細說說，我聽聽怎麽回事。”
當即，一邊的王德發便將早些時候的發現對路錚說了。
路錚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你們覺得，這柳公子是誰殺的呢？”
“這個.……”
張淩聽到了路錚的話之後，語氣稍微有些遲疑。
這絲遲疑很快便被路錚察覺到了，他開口問道：“怎麽，你有什麽發現？”
張淩當即便將柳府當中的不正常現象，以及柳夫人每日所待的佛堂的景象和所拜佛像的模樣統統告訴了路錚。
路錚在聽到了張淩的話之後，沉默了許久。
不多時，路錚開口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前去拜訪一下柳侍郎吧！看看他能不能將此事的真相告知於我。我想，他應該是會配合的，畢竟死的是他的獨子，他應該比誰都希望盡快抓到凶手。”
張淩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此時，路錚突然轉頭看向餘添，說到：“小子，剛剛揍那個管家揍得好！我告訴你，以後，再遇到這種眼高於頂，阻撓辦案的，直接大耳帖子抽他！放心，打壞了不讓你賠，除邪司幫你打官司！”
“是！”
餘添立馬以手捶胸，敬了個軍禮。
路錚說完之後，便滿意地離開了。
餘添看路錚離開，便重新恢複了那副笑嘻嘻的樣子，對著眾人說道：“怎麽樣，沒想到我老餘今天也硬氣一回吧？‘真當小爺不敢動刀子嗎？’聽聽，聽聽，多霸氣，多威風！就為這個，今天中午就值得多喝兩杯！”
“行了，別臭貧了，看看那位李先生，應該已經驗完屍了。”
王德發適時的出現，將餘添的興奮勁給扼殺，口中說道：“問問看有什麽收獲。”
眾人急忙走上前去，張淩拱手問道：“李先生，不知此番查驗，可有收獲？”
李仵作點了點頭，說道：“算是有些收獲。你們來這看。”
說完，他將手指著柳公子背上的傷口說道：“死者的死因，其實是出血量太多，失血而亡。而造成這一死因形成的，正是背部的這條傷口。
傷口寬約一寸，長約一尺，為銳器所傷。死者的傷口兩側，呈不規則的卷曲狀，證明凶手所用的凶器，應該並不是什麽比較鋒利的兵器，這才導致傷口出現這種情況。
另外，死者的雙眼烏青，眼底泛黃，鼻孔端口可見乳白色粉末，證明死者死前曾大量的吸入過致迷類的迷藥，而且，這迷藥當中應該是帶有毒性的。”
說到這裏，李先生轉頭看向眾人，說道：“至於說死者的受傷時間，我推斷是早上的寅時左右。因為，從目前死者的屍僵程度來看，死者的四肢已經開始發硬。我聽說，死者大概是半個時辰之前才死？”
“差不多是半個時辰之前。”
張淩回答道。
“一般來說，死者的屍僵出現時間，大概是死亡後的一盞茶時間過後才會出現，而屍僵則又分為兩種，一種是從上至下式的，這種屍僵，最先發生的部位是死者的下巴和脖子。
另一種則是從下至上式的，這種屍僵率先僵硬的，則是死者的下肢。而後是上肢。”
說到這裏，李先生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其中，死者體內的氣血數量，會決定死者的屍僵進展速度的快慢。
舉個例子來說，如果說這個人，生前身體健康，氣血充盈，那麽死亡之後的屍僵速度會極為的緩慢，有時甚至會發展整整一天，才會成為一具徹底硬了的屍體。
而這個人如果生前氣血已經虧損，那麽屍僵的發展速度會極為迅速，有時可能幾個時辰便會徹底變硬。
從這個結論來推斷，柳公子的死亡時間並不足一個時辰，但是四肢都已經僵硬，那麽就可以判斷出，這人體內的鮮血已經流了十之八九了。
而根據死者身體的傷口大小，以及傷口的出血量來判斷，死者的受傷時間，應該是在寅時和卯時之間。其誤差，不超過半個時辰！”
眾人聽到了李仵作的話之後，紛紛點頭稱是。
“那麽，李先生是否能判斷出，柳公子所中迷藥的種類呢？”
張淩思考了片刻後問道。
“稍等，待在下再次查驗一下。”
李仵作點了點頭，轉身拿出一個布質的小包，然後從中取出了一片木質刮片，輕輕地刮動著柳公子鼻子當中的粉末。
等到刮下來一些之後，李仵作將粉末放在一塊純白色的布帕之上，然後輕抽鼻翼，聞了起來。
不多時，李仵作抬起頭，對著眾人說道：“如果沒猜錯的話，死者所中的迷藥，乃是西域曼陀羅所製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