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這代道子不一樣
“明虛倒是來的不慢。”
馬元轉頭看向一旁的程吉,對著他說道:“知道道子今日回京,明虛早早的便等在了這裏。真是費心了。”
程吉似乎沒聽出馬元話中的嘲諷之意,轉頭嘿笑一聲對著他說道:“嘿嘿,副指揮使不也放下了手中的公務,特意來接道子嗎?大家彼此彼此吧。”
“我手中的公務,就算再重要,也比不得道子重要,自然是先來迎接道子了。”
馬元轉頭看向馬車,繼續開口道:“明虛,若是我沒記錯,按照道門中的規矩,你應當叫我一聲師叔吧?”
“那是自然。可是,現如今這玄真道,入了朝堂,已經算不得出家人了,所以,小道就隻好稱呼官職,不能再依照門中規矩,叫指揮使師叔了。若是小道叫了你師叔,七傳八傳的傳到師尊耳朵裏,說不得會說我貪戀權勢,亂了心境,於修行無益。”
程吉的話,讓馬元心中有些不忿,當即還嘴道:“輩分就是輩分,無所謂在不在朝堂。再者說了,明虛如此的牙尖嘴利,恐辜負了國師為你起的道號啊!虛者,不自滿也,不爭風也。可你卻處處強出頭,這符合道尊清靜無為之說嗎?”
“哎,指揮使此言差矣。虛者,乃天上星宿者也,非你說的意思。你若是這麽說,那便是儒家的說法,不是道家的說法了。看來指揮使天天在朝堂之中,與儒家大儒在一起,沒少坐而論道啊!連這麽基礎的東西,都開始偏向儒家了。不知,指揮使心中,還未道家留有幾分位置啊?”
程吉的一通話,讓馬元直接愣在原地。緊接著,便是滿臉通紅,血灌瞳仁,看樣子,出奇的憤怒。
“好了,你們兩個不要吵了。”
這是,玉虛子的聲音再次從馬車當中傳來:“當著道子的麵,鬥些嘴仗,做稚童之態,哪裏像修道之人?”
“二師叔說的對,明虛知錯了。”程吉急忙躬身行禮。
馬元卻梗著脖子,對玉虛子說道:“玉虛子師兄,你們國師府,就是這麽教導弟子的?連最長輩最基本的尊重都不講了嗎?”
“好了,副指揮使,各讓一步吧!”
玉虛子歎了口氣,揉了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開口勸說道。
除邪司當中,總共有九位副指揮使,每一位都統領一州之除邪司政務。
而現今,除邪司在京城所在的燕州事務,正是由馬元所統領的。
這位馬元,體內乃是火靈根,修行的功法,也是至剛至陽的暴戾功法,平日間素來脾氣火爆不說,連說話都處處透著股火藥味。
也不知道這蘇指揮使,為何會派遣此人來迎接衡圓。
這不是明擺著想挑起紛爭嗎?
難不成,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夠讓衡圓在道統之爭當中,幫助玄真道?
思考了片刻,玉虛子並未能揣度出蘇雲鶴的用意,便隻好作罷。
而此時的陳團,卻已經走下了馬車,站在道路的中央,看著麵前的兩人。
程吉的年紀輕些,身上的道袍洗的一塵不染,腰中似乎還懸有一枚玉佩,而且麵色雖白,但看上去,皮膚隱隱透著一股血色。
想來,這國師府當中的生活,必然是不錯的。
不然的話,程吉的打扮和樣貌,絕不會是這副模樣。
而反觀馬元,胡子拉碴,眼皮耷拉著,皮膚黑而發亮,指節粗大,手掌粗糙,一看便知道是衙門當中真正願意做工作的實幹派。
這樣的人,通常都沒什麽心眼,而且願意一根筋,鑽牛角尖。
從剛剛二人的對話當中,便可以知曉一二。
陳團對二人稍微進行了判斷之後,臉上便掛起一絲微笑,抱了抱拳問道:“我便是陳團陳衡圓,不知二位前來尋我,有何貴幹啊?”
在陳團打量二人的同時,程吉和馬元也在看著陳團。
陳團的麵相,無疑是挑不出毛病的。
七尺將近八尺的身高,頭發一絲不苟的梳在頭頂,挽成了一個發髻,發髻當中插著一根木簪,用來固定住一頭長發。身形雖不像禁軍當中的力士一般虎背熊腰,但也明顯能感受到他的身形並不算瘦弱。
生的郎眉星目,兩條筆直的眉毛斜插入鬢,鼻直口方,唇紅齒白,身著一件繡著暗色雲紋的玄色長袍,腰間掛著一把佩刀,看上去倒是一表人才。
陳團似乎也發現了二人在打量自己的外貌,他對自己的樣貌是極為有信心的。
畢竟,能穿越的人,長得都不會太差。
如果長得太差的話,比較影響讀者的代入感。
終於,程吉先反應了過來,對著陳團揖了個道手,說道:“道子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小道奉師命,邀請道子到國師府一敘。師尊已命人在府中備下薄酒,專為道子接風洗塵。另外,也命人收拾出了一間上等的客房,裏麵吃穿用度一應俱全,還請道子撥冗一聚。”
而馬元此時也反應了過來,急忙說道:“道子,指揮使大人聽聞你在酆門關所作一切,興奮異常。特命我來接你,到除邪司衙門暫居幾日,衙門當中好酒好菜一應俱全,指揮使大人還想將你納入除邪司衙門,封百戶銜、領百戶餉銀、特批著黑袍!還請道子來我除邪司一聚!”
陳團聽到了馬元的話之後,有些意外。
除邪司當中,官服不是隨意亂穿的。
除邪司的官服,可以分為五種,灰、黑、白、緋、紫。
分別對應的是,普通差役、百戶、千戶、副指揮使、指揮使。
剛剛馬元的話,陳團聽得也很清楚,“封百戶銜、領百戶餉銀、特批著黑袍”,這意味著,如果自己去除邪司的話,除了不能直接行使百戶的指責之外,薪資待遇和級別,基本都是參照著百戶來了。
這在“入仕必科舉”的大玄,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從這件事情當中,足以看出蘇雲鶴對自己的重視!
可是,就這麽去除邪司嗎?
陳團突然想到了玉虛子的叮囑。
若是這麽容易的就選擇了一方,那麽就意味著必然得罪了另一方。
如果自己平時不犯下什麽過錯還好,可一旦犯錯,那麽等待著自己的,就是瘋狂的打擊報複。
君不見,道統之爭現如今已經蔓延到了朝堂之上。
到時候,如果對方真的想打擊自己的話,別說自己隻是個小小的百戶了,就算是千戶、副指揮使,大佬的一紙彈章以及皇帝的一書聖旨,都足以讓自己萬劫不複。
便宜老爹的境遇,就是個實實在在的例子。
可若是不去除邪司呢?
恐怕也不行,便宜老爹究竟是被誰陷害的,被誰投入監獄的,這些事情到目前也沒有查清楚。
而且,現如今三叔的境況,如果想要幫他的話,那麽進入官場是一個比較靠譜的選擇。
國師府雖說地位超然,但畢竟是在野不在朝,對官場上的掌控能力肯定是不如除邪司的。
所以,怎麽看都是進入除邪司比較好一點。
到底該怎麽選呢?
陳團陷入了沉思。
二人看到陳團的樣子,心知他目前也正在糾結。
所以,他們並未出聲打擾,隻是安靜地站在一旁,等著陳團的選擇。
不多時,陳團轉頭看向程吉,開口問道:“這位明虛道長,我有些事情問你。”
“道子請說。”
程吉急忙回應道。
“那個,我想拜令師尊為師,不知可否啊?”
陳團麵有難色地說道:“我這一路修行,沒有任何人幫助,也沒有什麽人來指點,所以我想找一個修為比較高的師傅,來罩……來教導我。不知道道長能否答應?”
程吉沒想到陳團竟然會這麽說,當即變得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很快,他便恢複了常態,用不太確定的語氣說道:“道子想來國師府修行,小道自然是歡迎之至。不過,拜師一事,還是需要師尊首肯的。小道不敢越俎代庖,所以還請道子先前往國師府,到時道子可以直接問師尊,這樣豈不更好?”
“無需叨擾掌教師兄。”
玉虛子此時走下馬車,開口說道:“衡圓既然有心進入國師府修行,無論掌教師兄收不收這個弟子,貧道是可以收的。”
“如此,多謝二國師!”
陳團急忙行禮,謝過玉虛子。
就在這句話說完之後,陳團看到馬元眼中浮現出一股難以掩飾的濃烈失望情緒。
就在馬元想要開口告辭之時,陳團卻突然說道:“馬指揮使,我還有一事,想要請教指揮使。”
“道子但說無妨。”
馬元突然覺得,事情似乎還有希望,急忙停下腳步說道。
“那個.……指揮使你看啊,我並非京城人士。在京中也沒有什麽親戚朋友。沒什麽好的進項。你看能不能這樣,你回去跟蘇指揮使說說,我先拜入國師府,修行一段時間,然後再去除邪司衙門當值如何?”
陳團說道這,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當然啊,如果說蘇指揮使比較急的話,我也可以先去除邪司報道,然後再拜入國師府,你看如何?”
“道子的意思是,你想腳踏兩條船?”
馬元被陳團的腦回路震驚了,他瞪大了眼睛問道。
“唉,怎麽能叫腳踏兩條船呢?”
陳團急忙擺手說道:“這大玄律法當中,也沒有規定說,國師府弟子不可入除邪司當差不是?也沒有規定,除邪司差役,不可入國師府修行,對不對?而且,我相信,這國師府的門規,以及除邪司的條款,肯定也沒有做出這樣的限製。
既然都沒有這樣的限製,那我這麽做,肯定就是符合規矩的。
所以.……馬指揮使要不要回去問問蘇指揮使的意思?”
眾人聽到了陳團的話之後,紛紛陷入了呆滯。
這.……事情還能這樣解決嗎?
雖然兩方都沒有寫明,不準對方的弟子進入本派修行,可是這東西不是約定俗成的規矩嗎?
難不成,他還真準備鑽這個空子?
可眾人在看到陳團的麵色認真無比,並不像在開玩笑之後,眾人都開始有些無奈了。
這代道子,似乎和往常那些道子,不太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