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像個傻子一樣
“這不是一個好玩的地方。”西門築仍舊正色地說道,一板一眼的話語顯示出這件事情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而且他也不會被顏溪的堅持所改變自己的看法,盡管他需要她,可是他更需要她好好地,沒有一絲一毫危險地活著。
“我知道,這地方相當危險。正是因為危險,所以我才要待在你身邊。”顏溪也板起了臉,講道理一般地跟西門築杠上了,頗有些互不相讓的架勢。
“為什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回去好好呆著不行麽?”西門築皺著眉頭說道。
“你越是趕我走,我就越不想走。”
“你……”西門築被顏溪這話氣得不輕,這丫頭就是要同他對著幹嗎?她怎麽越來越不聽話了?
沒想到顏溪沒有一絲一毫挑釁或逆反的神情,她隻是很平靜很平靜地看著西門築,很有自己的見解地說道:
“我不是非要違背你的意思,而是我知道,你這麽急著趕我走,就是因為這地方是一個龍潭虎穴,而且你或將失去保護我的能力,甚至有可能,失去自我保護的能力,這原因有可能是內在,從你和你部下的不和就可以窺見一二,他們對你並不忠心,或許是外在的原因,現在形勢變得越來越對期國有利,外表強大,內在一盤散沙的煌國軍隊可能對抗不了這樣的敵人了,至少很有可能院門關這座城池會失掉,而你,或將麵對死亡的威脅……你覺得這樣,我會離開你嗎?”
顏溪目光沉沉地看向西門築,那樣的眼睛宛如黑夜般寧靜,又透出一股強大的力量來,讓西門築下意識地想回避那樣散發著光芒的眼睛。
西門築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哀歎一聲般地吐出來,這個舉動說明他心裏的心事頗重:“如果我死了,你好歹有機會另嫁,明知道結局不會好,為什麽非要陪著我送死呢?難道你以為以你勢單力薄的力量,能改變些什麽嗎?”
“你為什麽說出這種話?”顏溪眼睛死死地看著西門築,她的表情那樣的沉重,帶著那樣悲戚的神色,“你也太對不起我千裏迢迢這樣趕來了,你太小看我了,你太小看我對你的感情了。”
她那樣憂傷而又明亮的眼睛讓西門築心裏感到一股濃濃的錯愕與難言的苦澀,在她麵前他忽然覺得自己那樣的渺小與卑微,忽的感到有些抬不起頭來,他訥訥地說道:
“對不起,我隻是想讓你好好的……我沒想到會說出這樣的話。”他長歎了一口氣,“但這就是現實,這一場仗,我們十之八九會敗了,而我也……”而我也不知道還有命回去否。他比任何人都要舍不得她,可是他必須為她安排好退路啊。
“不要說會失敗,沒有什麽事情是注定的……我跟你說過吧,我來自另一個世界,我的世界的曆史裏,曾經有一個叫日國的國家,還有一個叫娥國的國家,娥國是當時很強大的國家,是最古老的帝國,而日國呢,則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國家,窮得都沒有鞋子穿,沒有東西吃的那種國家,可是兩國開戰,日國,這個連炮彈都缺乏的國家,竟然打敗了雄獅一般的娥國,當時,沒有一個國家看好日國啊,可人家就那麽贏了,盡管贏得很艱巨,可他們就是贏了,這不是我杜撰出來的,這是真真實實發生的曆史啊,隻要不放棄的話,強弩之末也可以扭轉局麵,成為攻擊別人的有力武器,事在人為不是嗎?”顏溪緊緊握住西門築的手,試圖給這個身體已經虛弱到極致的男人帶去溫暖與希望。
“想我好好活著對吧?”顏溪小心翼翼卻又堅定有力地握住了西門築,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那就勝利吧,如果你死了,我也會陪著你去的,我不懂什麽危險,不懂什麽大道理,我隻知道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你在我就在,你不在,那我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她一字一句,堅實有力,擲地有聲地在西門築耳邊說道,輕聲的話語,卻又蘊含著那麽大的力量,她像一個女戰士一樣無怨無悔地站在他的身旁,用她的溫暖,她的明智,她的勇敢,給予他最有力的精神支柱。
是的,人生不是傳奇小說,不是個人秀的舞台,可以說根本不存在依靠個人的力量就使得曆史局麵扭轉的事件,一個事件的促成要根據多重內部外部的因素,個人的力量或許隻是一個契機而已。
但是,曆史畢竟是由人的行動構成的,個人的力量再勢單力薄,多個人的力量就可以匯聚成某種汪洋的大江,總要有人去努力,也總會有人像是火炬一樣,催化點燃人們心中對勝利渴望的信念之火。
人生沒有定數!戰鬥,也沒有定數!
盡管贏得很艱苦,但是捷報還是一次次地傳來,這讓一直處於失敗陰影的煌國戰士們,再次燃起了追求勝利的動力。
我們知道,如果一個人很強,一直以來都很強,但是突然的,他一直都遭受失敗,因為許多種機緣巧合,長時間沒有再品嚐過勝利的滋味,他很難不產生對自我的懷疑,會覺得自己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失敗者,很久以前的種種成功也無法增強他心裏的自信,但是突然的,一件勝利的事情發生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心裏又會升起一片重生般的豔陽,哪怕還是會對自我有所質疑無法大步前行,但仍舊會有往前走的動力,而不至像之前一樣,因為害怕失敗而原地不動,並且死氣沉沉了。
現在的煌國士兵們就是如此,煌國的士兵本來凝聚力普遍不高,碰到小打小鬧還好,但是一遇到大型的戰事,因為行動力的緣故,很容易潰敗,但是現在,西門築以王爺身份的到來,形成了一種主心骨的凝聚力作用,再加上西門築平時治軍張弛有度,而且具有極高的責任心,使得士兵們許多都為其心悅誠服。
不得不承認人心真是製勝與否的關鍵性因素,朱元璋與陳友諒在生死的決戰中,到底是朱元璋取得了勝利,陳友諒為人暴戾殘忍,隻要遇到阻礙者都會毫不留情地殺掉,哪怕那個人是主人,是兄弟,而當時的朱元璋則能籠絡人心,他的聰明才智不僅體現在“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的低調隱忍上,更加體現在他當時的寬容隱忍,禁止亂殺無辜,收聚人心上。
是的,凡做大事者必然有一定的胸襟,也有一定的良善,人的眼睛不是瞎的,而這個世界上也沒有小說裏出現的主角光環,所以再高明的演技也會有被看穿的那一天,隻因為是假裝的,不是真的。演技騙得倒無知鼠輩,騙不倒英雄豪傑,而運籌帷幄要無知鼠輩何用?所以,真正成功的用人者,其內心是有很深厚的仁義與善良的。
近乎奇跡般的,西門築的軍隊勢如破竹地勝利了起來,簡直讓人震撼。但這顯然還不是高興的時候,因為嶽飛在前線捷報頻傳時,後方下令退兵的十二道“金字牌”就遙遙遞來,所謂不怕狼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真是說出了許多功敗垂成事件的核心內涵。
當然,這次豬一樣的對手並非出自京城,也並沒有什麽講和的命令,畢竟還不是皇朝江河日下的末路時代,一切的腐朽並沒有這麽光天化日。
因為是關鍵時期,單純地喊口號無法激化士兵心中的烈火,西門築這幾次戰鬥中,幾乎每一次都身先士卒地領兵戰場,而顏溪,就一直以親兵的身份陪伴在他左右,始終不離不棄,守護在他的身旁。
“環境帶給人的變化真的很大啊。”顏溪摘下自己的盔甲,把玩著上麵殷紅的翎毛,似乎漫不經心地說道。
因為經過了一段時間的休養,西門築的身體已經比之前要好了太多,而且在戰場上顏溪一直守候在他身邊,寧願自己受傷也決不讓人傷害到他,這樣的行為不止是出於對他的愛護,更是出於對整個院門關整個軍隊的愛護,因為她死了一切可以照常無誤地進行,而主帥西門築死了,一切都可能陷入僵化,敵國的軍隊會趁勢攻入,殺這些無主的士兵們一個措手不及。
是的,雖然還有副帥,將軍,提督,都統,西門築死了還有其他人代替他的位置,但是位置可以替代,而西門築在大家心中的重要意義,則是無人可以更迭的,畢竟,不是每一個主帥都願意與士兵們打成一片,不是每一個主帥都可以親自帶領士兵殺開一條血路,尤其西門築還是一個本可以錦衣玉食衣食無憂的皇子。
有時候,顏溪甚至都忘記了兒女私情,有時候,她甚至和士兵們一樣以仰望的角度看著這個戰神般勇武而又仁德的男人,有時候,她完全忘記了他們之間的感情,也完全忘記了民族大義,她就隻想拚卻自己的努力為他的成功奉獻一些什麽東西,如果非要用什麽情感形容這種感覺的話,那應該就是對於英雄的極度崇拜吧。
世界上真的有一種人,能那麽光明而溫暖,像是神祗一樣,那麽的充滿了氣概。
“是吧。”西門築軟在座位上,慵懶地說道,他好像察覺到了什麽,狹長的鳳目斜斜一瞥,探究的目光落在顏溪的臉上,“你這麽看著我幹什麽?”
他好笑地挪了挪唇:“像個傻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