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浮出水麵的真相
“王妃!”護衛們頓時拔出了刀來。
是的,顏溪想過,席堇程一定知道了什麽,一定發現了什麽,不然不會這樣破天荒的痛苦,可是他不說,她就無法追問,可是現在他不是要直接告訴她,而是要拉著她往外跑。
一方麵顏溪不想護衛們和席堇程開打傷到,另一方麵,她其實相當想知道,席堇程要告訴她的真相。
“沒事的,堇程哥不會傷害到我的,你們都放下刀來。”見護衛們還是猶豫,顏溪冷喝一聲,“放下!”
護衛們隻好乖乖地將刀收了起來。
“聽著,你們都給我好好保護王爺回煌國,不能出一絲差錯!”
“王妃你呢?”
“我會和堇程哥一起回去,不用擔心,隻要你們不去張揚,別人是不會知道我掉隊了的!相信不久,我就會縱馬追上你們。”
“可是王妃,王爺如果見不到你……”
“不要讓我聽見這種話,他是王爺不是小世子,所有的兵力都去護衛王爺,我身邊有個絕頂高手,不用分心保護我,如果我知道有護衛在暗中保護我,一定重罰,聽到了嗎?!”
“是。”
或許耳邊傳來了某種低低的呼喊,或許她聽到了來自床上那個人的某種反對的意見,可是顏溪還來不及思考,手就被席堇程猛的抓住,他拉著她,幾乎是飛一般地朝外奔了下去。
“你要帶我去哪裏,先說清楚!”
此時此刻,顏溪被席堇程抱到了馬上,他們坐在一匹馬上,耳邊隻餘獵獵的風聲,刮得人耳朵生疼。
“南風……幫幫我……”席堇程聲音微弱地說道。
“你拉著我是要去幹什麽?救人嗎?”
席堇程愣了愣,重重地點了點頭:“是。”
“我就猜到了嘛,堇程哥你一定有事要我幫忙,不然也不會那麽急地要我跟你走,救人?救誰?你的第一親兵阿痕?”席堇程不出聲,顏溪權當他默認了,“他不是在前線嗎?也跟你一起來東棠了?”
“不過話說回來,還真是讓我給猜對了,看來不管經曆過什麽,咱們的默契,都不減當年啊。”雖然要去做危險的事情,可是顏溪全無一時害怕,還興奮地揚了揚嘴角,隻是當她想到西門築中毒的事情,一片黯然才覆蓋了她的眸子。
“慢著哦,對了,你不是要我跟你去救人,你是要帶我去一個地方,然後告訴我事情的真相。”顏溪後知後覺地摸了摸額角。
席堇程突然爆發出一陣笑聲:“你可真是越來越……白癡了……哈哈……”
顏溪黑線。
席堇程笑著笑著,聲音就低下去了,最後,他低低笑了兩聲,卻不似之前那樣開懷,而是充滿了悲傷和寂寥,那種感覺,就像他刀痕遍布受到重創的身體一樣,滿是傷。
顏溪察覺到不對勁正想開口問他的時候,他冷冰冰地開口了:
“也算是,去救人吧。”
顏溪突然對席堇程說道:“停一下!”
席堇程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怎麽的,沒有反應,是顏溪一口氣拉住了馬韁,然後泥鰍一般從席堇程的馬上滑下。
“這麽緊張幹嘛?說了跟你一起去就不會賴賬,還怕我當了逃兵不成?”顏溪笑嘻嘻地走開了,闊綽地拿了一片金葉子買了一匹馬回來。
“一想到那個死小孩我就傷腦筋,他如果看見我跟你同乘一匹馬肯定又會鬧別扭了。”顏溪說著,一拍馬背,砰的一聲,利落一翻,身體就穩穩當當地落在新買的高頭大馬上了,此時此刻的她,說不出的英姿颯爽,風采無雙。
“要加快點腳步了,跟上我,南風!”席堇程朗聲一喝,縱馬前行。
“好!”顏溪亦是爽朗地道,揮鞭而上。
前麵是並不好走的石子路,磕磕絆絆的,兩人的腳步慢了下來,此時天色沉沉,已近黃昏,兩人並馬徐行,顏溪忽然道:“這樣的感覺,真的是久違了,已經很久沒和堇程哥這樣騎著馬馳騁了,這樣跑一跑,真是令人連毛孔也舒暢了啊。”
對於顏溪嘴裏經常蹦出來陌生奇怪名詞這種事情,席堇程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還記得嗎?堇程哥,以前有一個推官來我們那裏代運軍糧,說很羨慕我們的軍旅生活,我當時想天天打打殺殺,吃不飽穿不暖,還要受軍紀的製約,一點都不自由,這種生活有什麽好羨慕的,要不是我答應了你跟你上戰場,我最多待一個月體驗下生活就跑,可是現在,我突然就有點懷念那種日子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起為著同一個目標戰鬥,保護自己的家國土地,感覺自己特別有用,特別棒!當然最棒的還是要數在篝火裏轉來轉去的烤肉了,無論是色香味都是其他地方比不上的,滋味一級棒!”
席堇程聽著顏溪從縱馬馳騁的意境,說到熱血奮戰的激昂,保家衛國的堅定,明明也快要勾起他體內的熱血因子了,最後她卻給他轉到了吃的上!
不過,怎麽會忘記呢?那些一起並肩走過的歲月,那些有笑有淚,有苦有樂的日子,都是那麽的曆曆在目,傷痛的時候輕輕握過來的手,成功的時候一起分享喜悅的麵孔,災難在即,炮火連天的時候那個不顧一切背著他往前衝的瘦小身影,這些種種,他,怎麽會忘記呢?
隻是,他,必須忘記。
現在的他,必須,必須要忘記,要忘記這一切,忘記她的好,忘記她曾興高采烈地喚著她堇程哥,忘記她曾經給予他的一切一切。
隻是看著她眉飛色舞,笑意盈盈的樣子,席堇程到底還是忍不住問了:“南風啊,你都不問堇程哥要帶你去哪裏嗎?”
“不是告訴我真相,加去救人的嗎?”她理所當然地反問道,好像他曾經給出的答案無一絲不妥。
“那這麽久了,為什麽不問我真相?”
“我在等堇程哥主動對我說啊,其實我比任何人都想要知道,但是……”顏溪小聲地說道,“你心情不好,很不好,所以,我主動問你,你心情可能會更不好,你要是想說了,自然就會跟我說的,雖然我耐心不是很好,但是還是忍得住的。”
席堇程愣了,不知是笑是歎:“你就這麽信任我嗎?”
“說實話吧——”她嚴肅地看著他,“不是很信任。”
看到他一愣,她笑出了聲:“問這種傻問題幹什麽?不相信你,我會丟下西門築跟你跑出來嗎?”
兩人一前一後地策馬前行,都好像有各自的心事。在後頭的顏溪開口了。
“其實一直以來,我都欠堇程哥你一個對不起。”
“你這麽愛姐姐,我竟然還懷疑人是你殺的,而且我竟然還想殺了你為姐姐報仇,每次一想到這裏,我就會特別特別難受,當時的你本來就很需要安慰,可我不僅沒能給你安慰,還在你心口上補刀,其實你越是不計前嫌地一如既往地對我好,我心裏的內疚就越厲害……”
“夠了,不必說了!”席堇程突然大聲說道,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席堇程緩了緩語氣,“我沒有怪過你。”
不知道是不是顏溪的錯覺,她總覺得與其說席堇程是因為不舍得她在講下去真真正正地原諒她,不如說,他是在逃避什麽。
逃避什麽呢?
暮色四合,茫茫四野,兩匹馬開始了往前奔馳的征程,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大叫聲響了起來:
“南風!”
“南風,席將軍,是我啊!”顏溪勒住了馬脖子,回頭一看,隻見遠處的男子衣衫單薄而襤褸,正在那裏大聲地喚著他們。
顏溪看不清那人的臉,一方麵因為距離遠,另一方麵,那男子臉上的泥穢髒汙實在是太重。
但顏溪認得出他的聲音。
宣尤渠!
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女子,顏溪縱馬往宣尤渠的方向奔去,沒錯,她猜得沒錯,那個女子,是小舞。
此時的東棠皇宮,已經沒有了木樨飄香,細花簌簌的優美景象,更就不可能有“細看來,不是落花,點點是離人淚”的連哀傷都是美好的詩情畫意,有的,隻是落葉飄零的蕭瑟,一陣風吹來,刮得人臉頰生疼,置身於天地之間,隻餘寥廓清冷。
相思樹,隻剩光禿禿的枝椏,伸得長長的遠遠的,要刺破將暗未暗的天穹。
“你在想什麽呢?”一襲黑色貂裘的男子走到站在相思樹的女子的下麵,抓住她的手,輕輕地嗬了嗬,溫柔地笑問。
“曾經,父皇讓公孫徒子大師給我畫了一幅畫像,那是我最喜歡的畫,哥哥知道那幅畫現在在哪裏嗎?”女子不動聲色地將手從男子的手裏抽回來,淡淡地有禮貌地問道。
“那還是幾年前畫的吧?”
“的確是很久了啊,那時,父皇還在這個世上……”女子沒有再說下去。
“我以前見過那副畫……現在那幅畫許是流落到宮外了,我叫人去找,一定,給你找到。”
“謝謝哥哥。”女子雪白美麗的臉上浮現一抹輕輕的笑,在這片淒冷景色中,她的笑容宛如融化冰雪的淡暖清風。
“能不能不要叫我哥哥?”他被這美麗蠱惑得有點失去心神,多月來,乃至多年來一直放在心裏麵的渴望,他想一直封閉在心裏的渴望,她不去觸及他就不提起不揭開的渴望,在她這樣恬淡如風的笑容下,就那麽輕輕地抑製不住般地拉開了序幕。
她沒有出聲,他像是鼓足勇氣一般,喚了她一句:“長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