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這樣吧。既然人全在家裏了,無論誰是奸細都跑不了得。與其這樣掰扯不清,不如一個一個地說,到還清楚。說不定隻是個誤會,也未可知啊。”沈夫人看看秦少均,“大少爺認為如何?”


  “嬸嬸說得極是。兩位不把事情講清楚,我們真的不好下判斷。”秦少均道。


  “那麽二位誰先開口了?”沈夫人的眼光在古先生和周貴身上來回穿梭著。


  周貴一笑,“有大少爺和二太太在,我沒有什麽不放心的。古先生較我年長,我就不與他爭這個先後了。”


  這個時候知道尊老了?方才動拳頭打人的時候怎麽不見半分手下留情了?古先生心頭冷笑了數聲,“也罷。周兄這麽有禮貌,我若不應允了,不就辜負了他的一片心意,顯得不近人情了麽。”


  “先生請。”沈夫人含笑對古先生點了一下頭。


  “事情是這樣的。”古先生清了清喉嚨,開始講述事情的“前因後果”,“鄙人自從被請來,一直沒有什麽建樹,隻能看著一件又一件的事情重疊而出,卻無力阻止,實在是慚愧得很。可巧,近日在這裏鄉下的一個村子裏,發現了秦家的一處佃戶家。這家人雖普通,但若好好利用一下必能為府上增添大益處。一時心頭歡喜不已,決心定要把此事做成。可是這件事如想要成功,必須得低調行事,不可大事張揚。這本就是在上蒼眼皮子底下的取巧之法,若是鬧得人人皆知不但不美反而會招來禍端。而且成與不成,我並無實足的把握,事情不見些許成就之前便不敢大放厥詞,更不敢得意忘形在兩位麵前邀功。因此,隻在大少爺跟前模糊提過,以方便能時常在外行走,去觀察佃戶家的情況。”


  借屍還魂之事是不能提的。所以,古先生另編了一番說辭,但秦少均一聽就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自然得幫著古先生打掩護,“原來先生說要常出去走走是為了這個,我納悶了半天,隻當是家裏事情太多,煩著先生了。”


  “玄門之術規矩和禁忌太多,實在不便言明,還望大少爺海涵。”


  “先生客氣了。”


  兩人一番戲作罷,古先生接著說著。


  “誰知今日我去那佃戶家一望,竟不見半個人影!細細打聽之下,方才得知,他們一家不知被誰打著我的旗號給騙走了!”


  “什麽!”秦少均一驚。


  “是啊,大少爺你也不敢相信對麽,居然是打著我的旗號把人誆走得。這若要是官府察察起來還不得又牽連到府上?那可是一家人啊!好幾條人命了!”古先生明著是怕官府追查,實則是掩示秦少均得知佃戶一家失蹤時的失態。


  秦少均自是收到了古先生的提醒。


  於是秦少均輕咳兩聲,收拾好心情,言道:“嬸嬸,這雖說隻是佃戶,但與家裏卻有諸多的幹係。如果真有事,這怎麽說也逃不過捕頭們又要來走一遭了。”


  “是一件不怎麽妥當的事情。”沈夫人也知道事態不輕鬆了。“但現在事態還很模糊,是喜是憂尚不明朗。還是先聽先生把事情講完吧。先生請。”


  古先生對二太太恭敬地施了一禮,“是。我定按事實說出,絕無一句虛言。”


  接下來,古先生一鼓作氣,把今日發生之事,全都講了出來。就聽得他如此一說。


  “這事發突然,我腦袋當時隻有一片空白,真是不知如何是好。隻得想著回轉府上,將此事稟告於大少爺和二太太,或許能借府上之力,揪出其中原由。剛轉過頭,腳步還沒能邁出,就與周兄撞了個滿懷。我心頭有事,並無心探其根底,隻是習慣地問了一句:周兄何來此處?哪料周兄言道,因為連日操勞,神思疲憊,出來走走。我本也聽進去了,誰沒個需要休息的時候了,便打算邀周兄一同回府。誰承想,這時佃戶的鄰居忽然出得門來,一見我們兩個,就笑稱道:‘原來你們兩個都是佃戶的遠房親戚啊。’我一聽便覺得不對,我平時來打探時的確用了佃戶家遠房親戚的身份,可周兄又怎的與佃戶家也扯上了關係?我發現佃戶一事,連大少爺都未說明,周兄又是怎生得知的?而且,聽那鄰居之言,周兄並不是第一次去那佃戶家轉悠了,竟也是時常去走走的,說是檢查風水,以保佃戶一家的安全。我心下疑雲頓生,但事雖蹊蹺,可也不敢妄加猜度。本想問問周兄真實意圖為何?卻未料想,周兄不說便罷了,還讓我吃了幾記拳頭。我受傷事小,但這裏麵實情為大。所以,不得已盡力把周兄拖了回來,拉在大少爺和二太太跟前。有兩位坐陣,想來周兄才會願意一解我心頭之惑。前麵嚷嚷周兄為奸細之言,實在是挨了打氣不過的激忿之詞。大少爺和二太太聽聽就罷了,且不可以此為據冤枉了周兄。”


  好家夥!周貴聽完古先生的話心頭暗忖,這明槍暗箭全都上齊了不說,最後還給“好心好意”的“美言”幾句來為自己“鞭屍”,真真是生怕自己死得不透徹啊!這“道行”如此高深,叫聲千年老狐狸都不為過。


  不過,周貴又怎麽會是吃素的!古先生話音剛落,秦少均和沈夫人還沒來得及詢問,他就搶在一幹人的前頭,撇著腫脹的嘴角先是來了一個頗為滑稽的冷笑,接著立刻開口說話了。


  “其一,那家佃戶確實失蹤了,一家人都不見了。但我對於這佃戶家失蹤的情況並沒有古先生了解得多,還是這會聽了先生的話才知道是有人打著他的名頭接走了。其二,我確實常常去佃戶家周圍轉悠。但我並不是對佃戶家感興趣,而是因為另一個人的存在才去的佃戶家。想著或許可以從這件不同尋常之事上,尋得一點與秦少權以前的話有關的線索。”


  秦少權三個字一出現,立馬把古先生挨的拳頭給送到了九霄雲外,誰也不會再記得古先生臉上的淤青了。


  “怎麽又和那個秦少權扯了關係?”這事秦少均一定要問個明白才行,秦少權是死了,但秦少原可還活蹦亂跳得了。


  “大少爺,是這樣子的。”周貴也恭恭敬敬地給秦少均和沈夫人抱拳施禮。“二位知道,我曾受秦少權的蒙騙在其手下做過些不堪之事。後來受左大哥點化,方才得知真相看清其真麵目,但錯已鑄成,縱然是痛心疾首、追悔莫及也是枉然。隻能盡全力多做些於府上有利之事,方能減輕一點罪過。先前曾有一事因為無憑無據,又過於模糊怕道出來隻會平添負擔,並無半分益處,便隱過未敢提及。但我對這事一直耿耿於懷,雖不敢說出但也不敢懈怠放過。於是,私下就和左大哥商量了一個辦法,用來應對。以保府上不會再因我的怯懦而遭受損失。”


  既然是左峰也知道的事情,想來必是對家裏沒壞處了。秦少均和沈夫人對視了一眼,一同得出了這樣的答案。


  “既然現在鬧了出來,這事不說是不行了。”周貴咬咬牙,似有下決心之意,“我就說了吧。秦少權那廝說過,他在府上還放有一高人。這高人雖不太看得上他的行為,卻也是與他聯手做事的。”


  也就是說,秦家還有秦少權或秦少原安排的奸細!

  “你確定?那人是誰?”秦少均迫切地問道。


  周貴無奈一歎,“就是不能確定,也不知道這人是誰。一開始我才未敢說出來。”


  “那就是這說,這事還是模棱兩可了?”沈夫人道。


  “對。所以,在下也隻有膽子與左大哥商量對策,不敢搔擾大少爺和二太太。”


  秦少均和沈夫人當然明白周貴的小心謹慎,皆微笑道:“無妨。你也是一片真心為了家裏。”


  把周貴的話聽到這裏,古先生的心頭則是暗暗鬆了一口氣。該死的秦少權不會是把自己拿出來在這人麵前吹牛了吧!還好,說得不清不楚的。要不然,當初左峰把周貴救回來,自己就該倒黴了。但看現在這情況也不怎麽樂觀,這個周貴多半是懷疑上自己了。


  “其實我和左大哥商量的辦法隻是略微盯著一點府裏的人,看看有誰的行為有古怪。畢竟秦少權吹牛說大話來增加我等為他辦事的手下人的信心也是有可能的。隻是考慮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才想要多留一點心眼而已。不曾想,這一番小心還真有了收獲。”


  說著,周貴把臉轉向了古先生,言詞振振,“前些日子左大哥派的人就發現了一件極不尋常的事情。堂堂的秦府貴客,居然去了一家鄉下佃戶家裏用極為拙劣的手段裝神弄鬼!然而,就算是這樣,我們也不曾對古先生有過半分的懷疑。左大哥隻當是古先生看上了那佃戶家的姑娘,打算娶回來以作餘生的陪伴。可這多日過去了,古先生常去佃戶家不假,卻總是過門而不入。我心下覺得奇怪,便去那佃戶家察看了幾次,不慎被人看見,少不得亂扯了個借口用用。今日,我並不知曉古先生也會去那佃戶家,隻是尋例去走走,不料卻發現了佃戶一家大門緊閉,時至日中卻並不見有炊煙升起。心頭疑慮難免。可還沒想個明白,就與古先生撞在了一處,我還硬生生被撞倒在了地上。待起來和先生沒有閑聊兩句,隔壁那鄰居就出來戳破了我的假身份。我一時尷尬,想著應該怎麽解釋其中的誤會。可還沒來得及開口解釋,就被古先生一把拉住,硬說我是佃戶一家人不見了的主謀!我呆愣半晌,隨即明白了一件事。為何古先生今日才在佃戶處見我就不分青紅皂白的把這等大事扣我頭上,想必是除開賊喊捉賊也別無其他說法了!”


  古先生猜得沒錯。周貴這番話機鋒暗藏,處處不明說卻處處把他推向了那秦少權話中之人的位置。


  秦少均和沈夫人又相互對視了一眼。一個是因為被請來後無所作為而慚愧,一個是因為曾經誤信奸人而內疚,還都是奔著為了秦家利益而行事,偏偏一個不小心撞在了一起,還真不過就隻是一個小小的誤會而已。


  “兩位先不要激動,請坐。”沈夫人再次把古先生和周貴給請回了各自的椅子上坐著。“兩位的話我和大少爺都聽明白了。兩位都是好心,辦得自然也是好事。隻不過因為各有各的難處才產生了如此的誤會,如今把話說開了,也就罷了。你說了,大侄子?”


  佃戶一家失蹤,秦少均一點不著急是不可能的,但眼下古先生的周貴的爭執才是重點。“是啊,我與嬸嬸看法相同。錯不在兩位身上,還請兩位不要過於苛責自己。”


  “但佃戶一家不見了啊,還是打著我的名義接走的,這事可不是什麽誤會。”古先生著急地說道。要知道,借屍還魂可不是什麽小事情,這現成的可用屍體並不好找。難不成放棄了這具,再去挖墳掘墓?倘若一時連挖墳掘墓都沒用,怕不是得現殺活人?那可就是逆天而行了。


  周貴同樣不肯讓事情就這樣輕輕揭過,“這佃戶一家消失得奇怪,裏麵隻怕貓膩不少,不弄個清楚怎能讓人安心?”


  然而,沈夫人似乎並不怎麽在乎什麽佃戶不佃戶的。“今日兩位都累了且還受了傷,胸中的氣也沒平複,就不要在這事上多作糾纏了。真在要這樣思慮下去,隻怕是越來越糊塗。不如各自回去好好休息一晚,待明早頭腦清楚,再細細思量也不遲。那佃戶一家已經被人接走了,兩位再急也是回不來的。既然錯又不在兩位身上,兩位何苦為了不相幹的人讓自己不痛快了。”


  見沈夫人未打算做過多理會。古先生和周貴又把目光調向了秦少均,希望這位大少爺能說幾句。


  可秦少均卻並未如他們之願,閉口沒有多言一個字。


  周貴就算了。古先生心頭本就一片疑惑,現在被秦少均這態度弄得又加上重重的一層。


  於是,古先生還想多說兩句,可話還未出口,就被秦少均一句話給堵回了肚子裏。


  “兩位請先回去休息。”秦少均道。


  兩位主家的態度如此堅決,古先生和周貴自是不好再繼續,便齊齊道了打擾,各自回轉各自的房間了。


  可待他們一走,沈夫人的口風立刻就變了。


  “這少原還在咱們手裏捏著了,這騙走佃戶一家的又會是哪路神仙?大侄子,心裏可有數啊?”


  “不知道。”秦少均比沈夫人更著急,但心中卻真真的半分頭緒都沒有。“這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


  “真是好厲害啊,竟讓古先生的周貴相互猜忌上了。既然事情是他們一起發現的,不如就讓他們一起查吧。”沈夫人沒有什麽好辦法,隻想到這個。古先生和周貴是現在了解佃戶家這事最多的兩個人,讓他們去查也是沒得選擇的選擇。左峰還得看管秦少原了。


  “好,就照嬸嬸的意思辦。”秦少均一時也想不出別的更好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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