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這番對話自然在夜深人靜之時又傳到了曲雲苓的耳朵裏,秦少均和曲雲苓商量了一陣,也是無果。但秦少原是個心計頗深之人,一時也著急不來,若真是操之過急,反倒會露了馬腳,隻會換得一個得不償失。


  而秦少原那一邊的心思也沒閑著。


  秦少原躺在幹草上,望著什麽也沒有的屋頂,眼前卻浮現出了與秦少均對話的情景。仔仔細細回想了一遍,秦少原覺得秦少均的反應比自己預估的要好一些。雖然是受了非常大的刺激,但情緒還是鎮定的,全方寸的時間並不長,可見大少爺的心境比自己想像的要更堅強一些。這是好事,但比較麻煩,因為這樣一來,要製造大少爺與二太太的矛盾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了。


  說起二太太,還真是好手段啊!竟然當著大少爺的居然承認了韻蘭小姐的身世,還順著大少爺的話直接點明了盛姨母的存在。如此一來,後麵若再有人拿這件事做筏子,大少爺必定是不會相信的。隻會認定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統統會被打成居心不良,圖謀不軌,在這件事上再也傷不了二太太半分。


  不過好在,自己手裏還有一件更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一出,必是風雲驟變,至於會不會變成自己想要的局麵,就得小心從事了。


  秦少原又思考了一會兒,忽然又有一個人影閃進了腦海。


  古先生!這位說是要暫且放在一邊,可也不能讓他太清閑了。應該讓他也出把力氣,替自己在大少爺和二太太這兩人中間做點什麽才好。那麽,該怎麽做了?


  回頭再說說那家佃戶之事,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中間雖不是一定會出岔子,但為了保險起見,也不可就是此放任不管。所以,每隔幾天,古先生就會偷偷去佃戶家周圍觀察和打探一番,以此來確保借屍還魂的事能順利進行。


  自然古先生的後麵還有著另外的尾巴,就是左峰派來跟蹤的人。


  然而這天,一前一後來到佃戶家門口的人都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大門緊閉到算不上奇怪,院子內靜寂無聲也可說得過去。但臨近中午,隔壁的鄰居們家家戶戶的廚房那煙囪都冒起了縷縷的白煙,可佃戶卻不見有動靜。這是連飯都不吃了?怎麽可能。


  裝著閑逛的古先生閑不下去了,敲開佃戶鄰居家的門,說是要討口水喝。


  這鄰居到也熱心,並且話還多,正是求之不得的打探情況的好對象。可一番閑話下來,事情不但沒有清晰,反而是越發地撲朔迷離了。


  你道這鄰居說了些什麽?

  其實並不是什麽非凶即惡的壞消息,而是在常人看來的可謂喜從天降的美事一樁。


  “你問他家啊!是人家命好,苦了這大半輩子,一下子就走了好運。誰不說這就是命了,這運氣要是來了擋都擋不住!他們呀搬家了,搬大房子享福去了囉!”鄰居如此說。


  “搬家?搬哪裏了?”這一家人弄丟了,可怎麽給秦家大少爺交待了。


  “這我可不知道。”鄰居臉上泛起一絲不爽,“攀上了有錢人,自然是要與我們這些窮鄰居劃清界線的,怕將來我們找上門去討好處嘛。就算問了,人家也不肯說的。”


  不知道去處。這下可麻煩了。“前段時間不是有個高人給他們家破了邪氣嘛。當時不是說不讓他們亂動,等那高人回來還要再做處理的。”


  “這事你也知道啊,看來真是他家的遠房親戚。可惜你這次白跑一趟了。”


  “他們怎麽不聽高人的話了,出了紕漏怎麽是好?”


  “這點到不怨他們。正是高人帶話來,說這人是派來接他們的,他們才跟著來人走的。”


  我幾時派人來接人了?古先生胸中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到底是誰在冒充自己派人來接人?

  送回水碗,古先生麵帶微笑連聲稱謝,可心頭多了一連串的問號不說,還直呼大事不妙了!


  這等大事不可耽擱,古先生急匆匆轉頭就打算回秦家別院。或許是心事重重,一向精明的古先生居然也有埋頭走路不看路的一天,結果就是冷不丁和對麵走來的一個人撞倒了一起。


  “唉喲!誰他娘的走路不看路!”對麵的人一個屁股蹲坐在了地上,口中立即罵罵咧咧,“眼睛長哪裏去了!”


  古先生身體也晃著身體退後了好幾步,到是好歹沒有摔到地上去,算是保住了臉麵。


  “你……”


  古先生才要想說點什麽,對麵的人又用高八度的聲音搶在他前麵開了口。


  “哎呀!古先生!怎麽是你呀?”對麵的人一麵說著一麵從地上爬了起來,拱手作揖,“哎呀!一時眼拙,沒認出來,衝撞了先生。恕罪,恕罪。”


  被撞得昏乎乎的腦袋清醒了幾分,古先生覺得這聲音挺耳熟,定睛一看,果是認得的人,“周貴兄弟?”


  周貴望望天,看看地,又用眼睛把四麵八方掃了一大圈,最後把收回來的目光全盯在了古先生身上,“這個小破村子,與府裏八杆子打不著,先生為何有興趣來此?莫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年青姑娘,打算與令師弟來個前後腳做新郎?”


  無語!大大的無語!古先生被問得半天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看古先生不說話,周貴一臉猜中了的暗爽,歪著嘴不懷好意地笑著,“先生莫害羞,這是人之常情。若先生不願吵嚷出去,我必給先生保守秘密。不過,到底是哪戶人家的姑娘啊?”


  “咳咳。周兄不要亂猜。我隻是在別院呆得太悶了,才出來隨便走走。哪裏來的什麽姑娘,莫須有的事。”說實在的,周貴那表情看得古先生真想踹他兩腳。


  “喔。”周貴臉上的壞笑一掃而空,緊接著換上了深深的失望。“我還指望著多吃杯喜酒了。”


  周貴這無限的惋惜到提醒了古先生一件事。


  “周兄今日如何這等空閑,不去忙大少爺交待的差事,跑這裏來做什麽?”古先生心頭嗬嗬一片:我出現在這裏你說奇怪,你出現在這裏我才覺得奇怪了。


  周貴不慌不忙地說道:“在怎麽說我隻是個肉胎凡身,不是那大羅金剛,總得給個喘口氣的時間吧。大少爺那吩咐,先生又不是不知道,那可是件頂重要的事,不可有差池的。我怕這神經崩太久了會斷,也就出來走走,蓄把子力氣。”


  蓄個力氣跑這麽遠?不怕把力氣給用光了?古先生察覺到了不對勁之處,但並不打算講出來。


  “周兄可知這是哪裏?”古先生裝起了糊塗。


  “不知。”周貴也沒打算說實話。


  “喔。”


  “喔。”


  兩個人麵對麵地假笑幾下,既然誰都不願意說出真正的來意,不如就此混過去,對誰都好。


  “今日逛的時間有點長了,也該回去了。周兄要不要一起?”古先生提議。


  “也好,也好,看這日頭,是當做正事了。”周貴沒拒絕。


  才要把手同行,那愛說話的鄰居拉開了“吱呀呀”的小木門,一句“哎!原來你們兩個也認識啊!”差點就把著和諧美好的畫麵給打個稀巴爛。


  “認識,認識。”古先生麵上一僵。


  “你,認得我?”周貴臉色也不好看。


  鄰居看著周貴一樂,又用手指了指古先生,“你不是跟他一樣,也是那家的遠房親戚麽?”


  “哪家?”


  “哪家?”


  古先生和周貴都不想承認自己的真正目標是什麽?

  可鄉下人實誠,沒有城裏人那麽多的彎彎心思。鄰居把手指轉向了佃戶家的小院子,“不就是他家囉。”


  又對古先生接著道:“這位不剛剛才說是他家的遠房親戚,向我打聽他家的情況麽?我親耳聽到的還能有錯?”


  “至於這位,”當然指得是周貴,“你不是圍著他家的牆看過好幾次了麽?我家那鄉下婆子問你,你說是遠房親戚,聽說他家有事,特意過來看看這風水有沒有變化的。你這麽熱心,我哪裏會認錯。”


  “檢查風水?”古先生呲呲牙。


  “打聽情況呀。”周貴挑了挑眉毛。


  空氣中乍騰起一股極不友好的旋風,在古先生和周貴的身邊急速旋轉起來。兩人都恨不能用目光如用鋼刀,劈開對方的腦子看看裏麵到底裝得是什麽秘密…………


  然而,誠實的鄰居對兩人之間這緊張的氣氛沒有絲毫察覺。還笑嗬嗬地說著話:“依我看啊,你們能這麽碰巧地遇在一起,到是老天爺的意思。不如一同去找他家,也好有個伴不是?兩個人比一個人強,做什麽事也有個商量,總比一個人跟個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跑好得多,是不是?”


  兩人各自拉回了自己的心神,這有個外人在了,有些事是不能說的。


  “是啊,是啊。兄台所言極是,虧得兄台提醒,我們這就去尋人。周兄,你說了?”古先生死死拽住了周貴的衣袖,有種像是不能讓賊跑了架勢。


  “自然遵命。借這位兄台吉言,我們必會有一個好結果的。”周貴被古先生抓了衣袖不但不覺得有什麽,反而一把拉住古先生的手腕,用力之大跟個鐵鉗似的。


  再次用眼神在空中“廝殺”了一番,兩人同時轉臉向鄰居,一起堆起了皮笑肉不笑,又異口同聲,道:“多謝兄台,就此告辭!”


  說完,極為“要好”地相互“攙扶”著打道往秦家別院回轉。


  看著兩張完全不同的臉卻掛著一個模子的笑容,鄰居被駭得渾身一顫,太詭異了!這感覺一下子就變得非常不好是啥回事啊?


  “你說這兩人找到人後,不會是為了分錢要打起來吧?”經過一番嚴密的思考,鄰居得出一個自認為最合理的答案。“哎呀!你說這沒錢是不好,這太有錢了吧,好像也不太好。真是搞不懂。”


  搔了搔腦袋,鄰居回轉了自家的小院子。不管它了,肚子餓了,吃飯最要緊。


  古先生和周貴一路走一路拉扯,時不時還動動腳,偶爾還上上拳頭,就這樣“熱熱鬧鬧”、“相親相愛”地進行到了秦家別院還不肯放手。看得門口的仆人一愣一愣的。


  “二位這是…………”


  看門的仆人話還沒說完,就是兩齊聲打斷了。


  “大少爺在哪裏?”


  “二太太在哪裏?”


  “各在各的院子裏啊。”仆人也是個機靈的,聽這話音,事情必不簡單,“二位想要一起見的話,我替二位去通稟一聲。麻煩二位先去小花廳等候一下。”


  “快去!”


  “快去!”


  古先生和周貴一個比一個聲調嚴厲,吼得仆人不敢怠慢,一溜煙,快步小跑去向主人們報告了。


  秦少均和沈夫人得知了一個糊裏糊塗的消息,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隻能急急一起來到了小花廳看看到底是個什麽狀況。


  兩人一前一後進得廳來,便和那仆人一般,生生地愣住了。


  此時古先生和周貴已經鬆了手,不過還是相互死死瞪著對方,仍然是恨不能在對方身上用目光砸出兩個大窟窿的樣子。


  而且,古先生這邊左眼上掛著一個大大的、圓圓的叫淤青的東西,臉也腫了半邊…………


  轉到周貴那邊,也沒好到那裏去。麵上幾道整齊的血條看得出是被叫作指甲的物體給撓出來的,嘴角一邊大一邊小,大的那邊還著一絲紅色的細線…………


  “二位這是怎麽了?”秦少均問出了所有人的疑問。


  “你問他!”


  “你問他!”


  這一點上,古先生和周貴還是非常默契的。


  看這氣氛一時是沒有緩和的餘地,若硬是想要弄個清楚隻怕會把局麵變得更糟糕。


  沈夫人便微笑著說道:“兩位請坐,且先吃點東西。什麽大不了的事啊,等把藥上了再慢慢說。”


  秦少均心領神會,立刻吩咐人送來了點心和藥膏、藥粉。


  這回來的路上兩人都費了太多的力氣,還真有些餓了。於是古先生和周貴各自揀了椅子坐了。又是吃點心,又是摸藥膏上藥粉的折騰了好一陣子。


  待一切都弄完。肚子飽了,臉也不痛了,力氣也恢複了…………


  古先生率先開了口,“大少爺、二太太,這家裏出奸細了!”


  “奸細?”秦少均不解,“哪裏來的奸細?”少原不是已經被抓了麽。


  “先生可知奸細是誰?”沈夫人也好生奇怪,但古先生既然說了,想必確有其事。


  “二太太不必問了,他想說的是我。”周貴沒讓古先生接著說話,搶在前麵說道:“不過,我也要說一聲。大少爺、二太太,這家裏確實有奸細!”


  “那你說的這個奸細又是誰了?”秦少均看周貴那無比嚴肅的模樣,不覺也有幾分相信了。


  “他想說的那個人是我。”周貴還沒回答,古先生到給秦少均答案。


  古先生說奸細是周貴,周貴又說奸細是古先生。這是怎麽一回事?秦少均和沈夫人麵麵相覷,聽得是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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